若不是他真的是在教导她,季薄情恐怕要认为这家伙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一直在防止自己泄露情报。
可他这样做,就越发让季薄情不理解了。
季薄情只得趁着一些空当,在行军路过的树上留下标记。
这日,她正写着军中公文,还要努力用不是自己的笔迹誊写。
裴宗之曾经让她起草过文书,这简直让她手脚发麻。
她虽然会看臣工们的文书,也能看出谁写的好,谁又在废话连篇,但让她自己来写真是要了她的命。
裴宗之看过她写的文书后,竟然良久没有说话。
季薄情知道自己的起草的文书词句丑到了他,也不太想说话。
许久,裴宗之长长叹了口气。
“……倒也有几分灵气。”
季薄情:“咳,大可不必硬来夸奖我,我也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个。”
裴宗之:“你在乡野中接受教导,教导你的先生恐怕不曾在朝中任职,所以你不擅长作公家文章,不过,你文章中有些想法还是极为精妙的,看来你还是有这方面天赋的。”
季薄情心道:朕没吃过猪肉,难道没见过猪跑?实不相瞒,吴横江当年上奏的奏折文书朕都看过,更别提你们裴家的了,朕只是不擅长作文章而已。
裴宗之:“也好,若是你将文书写的花团锦簇,无可修改,我才要担心了。”
季薄情心中一紧。
裴宗之放下那张纸,笑道:“你这字也要练一练,虽然有了自己的风格,但所融颇杂,掩盖了自己的那份灵气。”
季薄情尴尬地笑了笑。
她的字可是模仿了百家,同一个字再让她写一遍,她都写不出之前的样子来。
季薄情:“我的字不好,有风格吗?我只不过是瞎写一通。”
裴宗之指着上面几个字道:“你看你这个字笔法含蓄内敛,是卢大家的字;笔法锋芒毕露的是李大家的字;温润典雅的是崔丞相的字体;笔走龙蛇、连绵不绝的是昔日帝师洛师之字。”
裴宗之看向季薄情,“你学其他几家不太好,学崔丞相和洛帝师倒是有几分像。”
季薄情一脸惊喜,“真的吗?我竟然比得上帝师?”
她的心沉了下去。
那是因为这两人教导她写字最久,她也对两人的笔迹最为熟悉。
季薄情又疑惑道:“为何你好像熟知天下大家的笔迹?”
裴宗之笑道:“我天生体弱,在家中无事便时常练字养性,天下书法大家的字我几乎都能认出来。”
“尤其是崔丞相和洛帝师的书法。”
季薄情:“这又是为何?”
裴宗之:“我与崔丞相一直有书信往来,而洛帝师则是宗之祖父。”
季薄情吃了一惊。
她这才想起来,洛帝师教导她的时候,就有人说他被自己妻子休了,他妻子是裴家贵女,他当年是入赘裴家,后来遭到裴家贵女嫌弃,就把他休了。
季薄情听到这个八卦的时候,还仔细打量过这个一把年纪的帝师。
虽然才华不错,但年纪大了就越发显得丑陋了。
季薄情是真没想到两人还有这番渊源。
不过,季薄情此时更想要确认另外一事。
她询问道:“既然裴大人如此厉害,那我就要考考您了。”
裴宗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季薄情:“我曾在一家酒馆偶然看到一副字,那书法当真绝品,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风格独绝的书法。”
裴宗之:“哦,是什么样的?”
季薄情:“请恕在下无法写出来,因为那种风格不是一般人能够模仿的。”
他拾起桌上的一杯茶,慢慢撇着茶叶,“那可以形容吗?”
季薄情笑道:“他的字犹如病梅,怪异,诡谲,病态,却又美极了。”
他的手陡然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