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万籁俱寂,只剩水声回荡。
深蓝池面波纹清浅,推开又依偎,镀着层不甚真实的银辉,像是私藏月光。
谢逐站在池中,水珠从他发梢滴落,滑过眉弓,掠过唇畔,凝在线条凌厉的下颚,停顿半秒,继而向下。
在那滴水消逝之前,宋亦霖移开了视线。
书已经拿到手,她没道理多留,抬脚准备离开。
却见谢逐拂去脸上水渍,抬手撑住池边,他俯首平复呼吸,眉目掩在影中,难分明。
脊背挺直而孑立。
宋亦霖收住步伐,没有再动。
凝视少顷,她自己都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故意把书往墙上一磕,弄出突兀响动。
下一瞬,谢逐眼帘微掀,朝声源处望过来。
夜色昏沉晦暗,他望向她的那双眼却凛如锋刃,冽然深利,彰显十足冷厉不驯。
压迫感席卷而来。
宋亦霖恍若未觉,不避不躲,平静走到岸边,俯首迎上他。
果然是心情差。她想。
看清来人,谢逐微眯起眼,淡声:“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她道,“两三分钟前。”
“有事?”他问。
这语气。
宋亦霖嗯了声,示意手中物品,道:“书落这了,我来拿。”
谢逐没什么情绪地挑眉。
平时因为身高缘故,两人视角多半固定,此时难得逆转,他处在低位,任意受她打量。
宋亦霖站在岸边,校服穿得规整妥帖,眉清目净,长睫低垂,乖觉且漂亮,俨然像个温文内秀的好学生。
只有在俯视他人时,才显露出几分疏离秉性,骄矜漠然。
彼此情绪都不显山露水,对峙少顷,宋亦霖率先偏开脸。
她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不该露面的。
但事已至此,她总要挑个话茬:“你一直在这?”
谢逐单手搭着岸边,懒声回她:“水里安静。”
闻言,宋亦霖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距离晚休已经两个多小时。
……体力真好。
见她神色微妙,谢逐轻敲瓷砖,像问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她坦诚道,“就是在想,你在水里是与世隔绝,我只会与世长辞。”
谢逐:“……”
他未置一词,忽地手臂发力,撑身从水中上岸。
动作太过突然,宋亦霖猝不及防,当即避开几步,情急之下忘记地板湿滑,步履一乱,便往后栽去。
她瞳孔微缩,正暗骂谢逐不按常理出牌,下一瞬,一只手就堪堪握住她腰身,将她扶稳。
濡湿水汽迎面而来,短促刹那间,她听到心跳重坠的声响。
惊魂未定,宋亦霖低声喃喃:“好险。”
谢逐眼帘略垂,视线抵过她眉目,最终停落在那双微张的唇,柔软温滟。
距离过近,体温仿佛都交换,扶在她腰侧的指尖微动,他力道不松反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