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椅冷不丁一颤,朱然吓得猛回头,见来人是她,才心有余悸地摘掉耳机,“你就不能……等等,乱什么?”
宋亦霖耸肩,三言两语概括完刚才的事,有意略去自己推波助澜那段。
听到事情已经解决,朱然舒了口气,靠回椅背,“正常,这儿在闹市区,晚上什么人都有,得亏有逐哥找场子。”
“哥?”宋亦霖回想起那张脸,“他成年了?”
朱然闻言险些被呛,无奈瞥向她:“你才离校多久,这是校队的谢逐啊,低咱们一届,去年还在全运会夺金……你没看新闻?”
宋亦霖去年过得浑浑噩噩,哪还记事,被这么提醒后,才依稀记起关键词。
“想起来了。”她颔首,“200米自由泳?我有段时间手机成天推送。”
朱然连连点头:“对,我记得他在十几班,具体忘了,不过倒跟你同龄。”
宋亦霖入学早,年纪不比同级,即使重来一年,也不过是刚好回到同龄圈子。
“这样。”宋亦霖了然,随口问,“他来打暑假工?”
“来救场的。之前的小哥是他朋友,临时有事,所以托他替班。”
她颔首,原本也不关心,就没再继续话题,扯过椅子坐到桌旁。
朱然顺手把桌角的烟灰缸推近,宋亦霖看了眼,摇头:“今晚宋景洲在家。”
朱然愣住:“他居然让你出来?”
“喝醉了,想逮着我骂,我就赶紧跑了。”宋亦霖道,“……你那什么表情?”
朱然神色复杂。
她想起某次约宋亦霖出门,苦等半小时,本以为是被放鸽子,结果最后对方跟没事人似的来了——脸颊还带个新鲜掌印。
相当离谱。
二人从初中起就是好友,因此宋亦霖家中情况她多少知道,也没法评判,只能沉默以对。
少顷,朱然才叹息:“抱歉啊。”
宋亦霖摆手,示意没必要,“不说这些,你有事找我?”
话题转到正茬,朱然清清嗓,一拧椅子,笑吟吟地凑到她跟前:“当然是慰问下学妹喽,妹妹这么漂亮,高二几班的啊?”
“……”惨从同级变学妹,宋亦霖道,“十六班。”
朱然打响指:“成,我抽空看你去,给你带好吃的。”
“还兴见面礼呢?”
“那必须,咱俩谁跟谁,别的不管,仪式感得到位。”
宋亦霖失笑。
“话说高二在南楼,咱们离得还挺远。”朱然沉吟,低喃道,“也好,换个新环境,省得再碰见那群家伙。”
最后那句压着声,显然无意,但仍被宋亦霖听清。
陈旧往事随之浮现,谩骂的、推搡的、讥笑的,阴魂不散,正如那些始作俑者。
——是附骨之疽,非死不得消停。
空调似乎开得太过,她蜷起指尖,莫名感到冷。
“或许吧。”她说。
雨又落下来了。
闲聊过后,从网吧出来时,已过九点。
宋亦霖借了把伞,站在门口观察雨势。
沥沥霏霏,水渍沾湿石阶,雨下太久,寒气氤氲堆积,涮不尽湿漓凉意。
道路漫长,前面是黑的,后面也是。
她垂了视线,闷头走,途经葱郁灌木,满地绿叶还鲜嫩,淋一场雨却落了。
轻点鞋尖,她蹭掉黏在鞋沿的落叶,忽然想起件事。
——迟敏九点多才下班,她得走慢些,省得回去又跟宋景洲吵架。
这么打算着,宋亦霖有意放慢脚步,余光却瞥见街旁屋檐下,有抹熟悉身影。
那人斜倚在墙边,姿态随性散漫,正低头看手机。
黯淡光线相映,他微偏着头,侧脸轮廓深挺,眉梢眼尾线条凛厉,是种冷感的好看。
宋亦霖步履微滞。
下一刻,他似有所觉,朝这边望来。
黑暗蚕食视野,月光孱弱,凉薄寡淡。
少女立在巷口,半身陷入阴影,眉目干净,瞳仁乌沉,像与这片冷调相得益彰。
夜色横亘街道,雨丝细密,翻涌濡湿潮汽,寒意散落遍地。
他们的视线被风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