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你是否会明白,这颗混沌之心?(上)
人的一生中应当有三位师父:一位传授法术,一位传递力量,一位指点灵犀。
人的一生中应当有三位朋友:一位因你获救,一位救你于水火,一位永不相离。
——来自一位无名的荒野巫师兼吟游诗人
郑笑鸣开始认为,自己或许真的是一株墙头草。他产生这么卑微的想法,不是没有原因的。一切还要从一日森林绽放的春节伊始那天说起。
看着袁山山和老村长进入树门后,他和父亲步行回家。节节车原本就是万事屋的财物,而通过树门从南方驿站回来的父亲也没有交通工具。他们位于帘官街的家离圆丘并不算太远,乘坐节节巴士只有三站地,很快就能回家享用丰盛的晚餐,妹妹肯定早已从石榴屋跑回家了,大哥也预报晚些时候会从东北方的巫师小城松木屋的银杏站点回乡。但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没有选择乘车,而是说:
“走。我有话跟你说。”
他个头比郑笑鸣矮,但身板足足是大上一倍,走起路来像是行军打仗,那些想要招呼父子俩搭顺风车的熟人都被他沉默的气势所斥退。走到半途,郑笑鸣越来越不安,终于忍不住喊:“爸!还是关于弃民的事吧?”
父亲头也不回向着洗马桥走去,一只巨人般的精灵正在河里戏水,不厌其烦的跳跃桥梁,溅起许多冰冷的水花,行人们都捂住衣领匆匆经过。
“这件事你就别劝我了,如果没有他们,我今天恐怕都没法站在这里。”郑笑鸣自顾自解释起来,虽然省略了很多自己欺负人的事情,但添油加醋的描述了袁山山等人的英勇行为。他正准备说“按照古时候的做法,我们就该结拜金兰了……”,父亲粗声粗气的开口说道:
“儿子,别再跟你妈提这些,一提这事她就哭。今年我们全家到紫薇地过年,免得亲朋好友踩断我们的门槛,戳断我们的背脊。”
郑笑鸣停下脚步,哑口无言。父亲从不会说一套做一套,在他的带领下,全家人当晚就拖着行李从马门到了紫薇地。紫薇地在冬屋西北方大约一千公里外,是一个隐藏在高原山脉中的平坦地区,雪山融化的雪水形成河流和湖泊,风景之美不亚于冬屋。但农历正月的春节里,这里真萧瑟啊!原本搬来的居民们都回去过节了,连负责建造工程的也不例外,只剩十几户看守边界、管理公共设施和照料田园及动物的人员。郑笑鸣一家子是唯一顶风冒雪跑到这里来过节的居民,更何况他们的新屋根本就没有投入使用,水管是冻住的、窗户无法打开、食品柜是空的、床只有空架子、家具七零八落、连一只能帮忙的跳蚤也没有,幸好他们是巫师——并且是挺会持家的一家子巫师——用“冰雪消融”、“灯火通明”、“物归原位”等咒语折腾一晚上后,终于变成勉强过得去的地步。
吃上晚饭时已经是新年的第二天,大家都累得没有力气说话,但母亲毕竟还是最有毅力、最能吃苦耐劳的那一个,她提起精神说道:“孩子们,让我们感谢巫神,感谢冬屋吧,全家人能聚在一起下平平安安的过一个春节,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幸福的时光了。虽然我们不得不在最热闹的节日里离开亲爱的亲戚和朋友们,但这只是短暂的,不久后所有人都将来到这个新家,明年的春节一定会大不一样。”她装作不在意的给郑笑鸣夹了一筷子菜。“我唯一担心的是,明年可不要再被别人戳脊梁骨了。就算我们自己再站得住脚,那些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呀。到时候我们这一大家子还能到哪里去呢?难道要到深山野林里建个房子住吗?就算可以那样做,妹妹还是必须到石榴屋学习,老头儿也还得去驿站里干活,他们本来就被别人瞧不起了,到时候还怎么抬得起头做人呐。至于我自己,倒没什么关系,寻常屋的账可以在家里做,只是,别人还会聘请我这个教子无方的老太婆吗?”她又给大儿子夹了一筷子菜。“唉,孩子,就只有你最不让妈妈费心,一年到头只有春节回来一趟,平时发给你一百条信息也没有一条回信,在这件事情上,你肯定不会受什么影响。”
每个人都更深的埋进饭碗后面,年夜饭在死气沉沉的气氛中结束了,郑笑鸣本以为自己倒上床就会睡得像一条死鱼,哪知道却越来越清醒。窗外呼呼刮着高原上特有的凛冽寒风,窗格嘎嘎直响,屋檐上挂着冰柱,这些都是在冬屋那个温馨的家中从未有过的。在这苍寒、陌生的环境中,他不禁想:我真的做错了吗?
但他很快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将两眼茫然的盯住天花板。
接下来的几天,一家人忙着布置新家,熟悉小镇,也对紫薇地的周边进行了一番颇为好奇的探索。大巫师们选择这里作为避难所是经过充分考量的:紫薇地位于北方高原的东麓,四周都是巍巍高山,北面的赤峰山阻隔了更北方的寒气,东边的明月山挡住了白原上人们冒进的脚步,东南面的春泽山鸟道一路通往冬屋,西南面陡然升起的山岭切入孤云山脉的腹地。当混沌苏醒后,即使侵犯近千里,毁灭的力量仍未消退,也只需用结界防范东南面的鸟道,可保数年无虞。
在紫薇地十几里外有一个碧蓝的湖泊,周围是一片稀树森林,乘坐向管理员借来的节节车很快就能抵达。这天兄妹三人忙完家里的琐事,又到这里来观看在此过冬的候鸟。在黑颈鹤、大天鹅和各种水鸟之间,时常出现精灵的身影,它们像粼粼波光般荡漾着,有时化作翩翩仙子,在鸟群中起舞。
入夜,大哥从风衣内侧取出帐篷(他长年走南闯北,风衣内侧缝制了数十个口袋,装着各种旅行用品),三人在湖边露营。他们吃着铁罐煮出的面条,配酱油和火腿,饭后喝着锡铁壶煮的红茶,吃酸梅陈皮。这里的星空很亮,简直能让人感到星星的温度,大哥感慨道:
“这里也是个宝地啊。世界真的很辽阔,像冬屋和这里一样的地方还有许多,但不管怎么说,人们还是独爱自己的家乡。”
多愁善感的小妹立刻红了眼眶。大哥开始述说他在旅途中的见闻,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有家乡的讯息。特别是刚过去的这一年,各地人心惶惶的谈论冬屋和混沌,许多巫师之城都做着避难的准备。东方三屋和南方三屋在各自区域内筹建了避难所;中部的城镇因为离冬屋较近,不得不向其他地区申请居民转移;失落地的城镇中则出现了一位名叫愚公的领头人,流言称他正带领民众寻找地下的城堡。
“那一天来临的时候,白原上数不清的人呢?”小妹问。她跟同龄人一样,对白壳子还充满好奇和善意。但许多人经历过石榴屋毕业前的白原实践后,往往就不再有兴趣了。
“他们吗,大多就那样了吧。”大哥比了个手刀的姿势,然后说:“当然,会有少部分人属于需要安置的对象,我知道冬屋就为至少五千名白壳子准备了避难所。灾难爆发时,他们会随潜流到达避难所,至于其他留在白原上的人,就只有由巫神安置了。”
潜流即“粉红潜流”,是暗影时代初期数百名大巫师的心血结晶。它能在天地之间形成一种粉红色的特殊气体,屏蔽外界干扰,约束内部活动,像气泡一样将人和物保护起来,或是像河流一样将他们运送到远方。
郑笑鸣一直默默不语,大哥从怀里掏出一瓶酒,朝他的杯子里添了一大截,将剩下的倒进自己杯子里,说道:“喝吧,你也快满十八岁,是个大人了。”
他看了看大哥。大哥从杯子边缘意味深长的望着他。
“笑鸣,这一切,你真的认为不需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连一向维护他的小妹都没有开口。那时郑笑鸣还没有听说“双王劫”的故事,他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好想向星空大喊:是!他们罪大恶极!但至少放过袁山山吧!
你看,这个时候我们的卷发卫兵还没有被动摇,心里还想着为自己的弃民朋友向巫神求情。但接下来的一场聚会却让他遭受到过于严重的打击。如果他能跳出自己的角色,回想一下高原上辽阔的星空,或许还能得到些许安慰,甚至能够意识到,那是一段评价之余还带有考验和挑战意味的话语。但他目前还只是一名小小的卫兵,还把“成为一名伟大的卫兵建功立业”作为人生的头等目标,自然把至高至尊者的评语看得无比重要。
聚会的主办者是周氏兄妹,每年春节的最后一天正好是苏敏敏的生日,大家会聚在一起举行盛大的宴会,郑笑鸣刚到紫薇地,就接到催他返回的信息,烫金的邀请函也寄来,邀请大哥和小妹同去(因为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他们都婉拒了)。他提前一天回到冬屋,在周氏大宅里受到一如既往的热烈欢迎,他确实能够让别人喜欢他、愿意与他亲近,甚至假装忘记某些事情。当然,这跟周氏兄妹的包容是分不开的:周氏兄妹代表着冬屋最受人尊崇的家族,有他俩关照郑笑鸣,就没人敢唱反调。
生日宴隆重、精致而不失清新可爱,郑笑鸣已参加过七次,每次都由苏敏敏病弱的母亲在精灵的节目后为他们切蛋糕,他们的父亲——大名鼎鼎的炼金大人——则从未出现。他们享用了丰盛的一餐,然后骑马在林野狂奔一阵,往倒影河追逐水妖,尽兴后又回到大宅的花园里,唱歌跳舞,用晶体在夜空里制造绚烂的烟花。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凉亭内,看着他们嬉笑玩耍,直到苏敏敏惊呼了一声“爸爸!”,扑进那人怀里。
炼金大人是个意外和善的人。这是他给郑笑鸣的第一个印象。他原以为身居高位的人物多少会有些疲惫和严肃,但实际上这位周氏家长充满活力,大笑时声音可以一路传入宅邸。他还未吃晚饭,管家端来烤肉、豆腐、野菜和白米饭。他吃的真简单。这是郑笑鸣的第二个印象。炼金大人一边大口吃下饭菜,一边询问儿女在万事屋的近况(看来一家人不常相聚),当听说坐在一旁的小子名叫郑笑鸣时,他的一双剑目扫过,问道:“你就是那个跟弃民交往的卫兵?”
郑笑鸣打了个激灵,答道:“是!”
这位魁梧的家长哼了一声,连说了三个字:“好,好,好!”郑笑鸣还没来得及欢喜,就听他又说道:“好久没遇到这样不合格的卫兵了,我倒想知道,你准备坚持到几时?”
用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来形容听了这话后郑笑鸣的心情,一点也不为过。他的表情一定非常难看,苏敏敏急忙就要拉着父亲离开。
“乖女儿,别着急。”炼金大人按下女儿的手,严厉的打量郑笑鸣:“同情弃民的人,不适合做卫兵。你要么与他们断绝关系,要么另谋出路,想好以后告诉我你的答案,在此之前,我的家不欢迎你这样的家伙。”
他等待了几秒钟,仿佛要看看郑笑鸣会不会立即回答;当确定一时无法得到答案后,他牵住女儿大步离开凉亭。
朋友们,如果你们能够明白周氏家长在冬屋的巫师们、特别是卫兵们心目中的崇高地位,就不难理解郑笑鸣绝望的心情。尤其是当前这位炼金大人,在四十年前冬屋即将倾覆之际,临危受命,振兴衰颓,后又择明君而相让,可以说是与星辰大君携手拯救冬屋的人物,在众人心目中的位置比跳蚤大君更胜一筹。
也就是那个时候,郑笑鸣眼前出现了胡梦狮的模样,她嘲弄的朝他喊:“墙头草”!
那位天才女孩每每犀利的道出他的软弱,揭穿他的伪装,绝不会有一丁儿点留情。
不过,他的痛苦挣扎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一个月后的惊蛰节气,他听说了双王劫的故事。震惊与疑虑之后,他选择相信,同时下定决心守护朋友们,不管在多么伟大的人跟前!他兴冲冲的寻到袁山山和杜七河,把他俩从阻拦漂浮岛游行的守卫中拖出来,宣布自己的决定——请原谅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举动,因为只有他们的笑脸能让他从自己亲手断送前途这件事中得到安慰。
但袁山山听完他的一番话,沉思片刻,说道:“周宇生大人宣布要进行混沌行,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郑笑鸣除了为周氏兄妹难过,倒没有多想什么。他也发自内心的为那位对自己十分严厉的长者祈祷,希望他能平安归来,但为什么要进行混沌行这件事,则超过了平凡的他的考虑范围。
“如果,百段回廊里的老人家说的话是事实,那么我猜想,周宇生大人是怀着赎罪之心前行的。”袁山山说这话时,黑眼睛如深邃夜空。“他当初保护了冬屋,几十年来也一直在保护冬屋,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一群无辜的人为周家承担罪责之上。他是一个正直的人,当最后时刻来临时,他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来偿还他们,即使不这么做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但他或许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时刻,做一名真正伟大的巫师。”
郑笑鸣呆若木鸡。
人小鬼大的袁山山继续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他会很欣喜你的选择的。周宇生大人似乎是表里不一、城府很深的人,他说你不适合做卫兵,又说要你在卫兵和弃民之间做出选择,可能是对你的考验。也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为你选择了一条更合适的道路。”
离开袁山山和杜七河后,郑笑鸣回到万事屋寻找胡梦狮,发现她在其他组那张破破烂烂的皮沙发上睡着了。他没敢吵醒她,原本有一肚子话要说,也无从开口。他又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株随风摆动的墙头草,一会儿依向这边,一会儿依向那边,由别人在心里拨来拨去。
胡梦狮异常关注前往雪湖的日期,这对她似乎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在她的调整下,原本定于第二天就出发的日子——也就是清明节气前十天——往后推迟整整两天。周继来当然十分不高兴这样的拖延,但正逢苏敏敏前往白昼庙的事务需要处理,尤其是兄妹俩的母亲在这时病倒了,他往返奔波,也就顾不上指责他们了。
郑笑鸣发现,胡梦狮这两天并没有闲着。他先是在法术开发组遇到她,那里比其他组的大屋子还大一倍、乱十倍,四处缠绕着电线,空中飘浮着各种半成品和不停翻页的厚书,墙壁上挂满了电工、木工能用到的所有工具,还有制作巫器所必需的五花八门的晶体,跳蚤们费劲儿的扛着一颗颗螺丝,一张至少能坐二十人的长桌上有几十个红陶花盆,里面栽种的不是植物,而是滋滋吐信的蛇、长着猫尾巴的萝卜、发出光辉的“月球”、晶体珊瑚、鱼头……王三在角落的一个破布沙发上打鼾,脸上盖着一张巨大的图纸,头戴猫头鹰眼镜的大痣和小痣头围着一个冒出蓝色雾气的蘑菇指指点点,时不时在菇帽上添加一点点晶体,胡梦狮正逼着迪迪交出某样东西,后者不情愿的嘟囔:
“是呀,是呀,‘隙中驹’是你交给我修复的,但我特意为它增加了两个地址,还加固了通道,因为这些额外的工作,它还没有彻底完成,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谁付得起责任呀……”
但胡梦狮不依不饶,好脾气的迪迪被逼的趴在研发台上护住产品。
“喂,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郑笑鸣开玩笑的说,走到两人中间放下箱子。
“那墙头草当久了会不会趴着爬不起来?”胡梦狮讽刺道,一把推开他,从迪迪怀里拎出一个桃核一般纺锤形的小物件。
迪迪发出一阵□□,头顶的兔子无声的打着转。郑笑鸣感到一阵灼热的刺痛。他低下头在自己带来的箱子里翻找,将法术组的物品取出放在桌上。
“你在帮杜七河送货?”胡梦狮揣好那个桃核物件,望着门外长蛇般的平板车问道。
“嗯,是……”
因为杜七河被派去阻止漂浮岛游行,而赵叔已经准了郑笑鸣的请假,叮嘱他这几日以照顾周家长子为重,于是这闲下来的日子,他自告奋勇帮忙。但他还未解释,胡梦狮就眼睛咕噜噜直转,说道:“怎么,周继来又不要你了?也是哦,他现在要担心自己的家人,一时半会儿确实顾不上你。”
郑笑鸣沮丧的背过身,女孩还说了一句什么,他只听到前半截“墙头草!你能不能就别跟去雪湖……”
就这半截话,让他接下来的一整天都蔫蔫的,直到在最后几样物品中发现一个很小的包裹,上面写着:
【给袁山山】
这几个娟细的字勾起了郑笑鸣的好奇心:弃民村庄是不允许通信的,他的这位朋友还有别人给他寄来东西吗?
他收好小包裹,在送完货后往寄养屋找到袁山山,后者正在与一只妖怪“搏斗”。那是新来寄养屋的一只豪猪狮子(至少在没有化形前看起来是这样),正像斗牛一般绕着场地奔跑,刺穿一个又一个木桶,把苔藓和羽毛掀得到处都是。疲累后,袁山山给它喂了职员们晚上的甜点,妖怪吃完后,缩进电视机里睡去了。
“山山,你的东西。”郑笑鸣把小包裹抛过去。
袁山山的诧异更胜于他,当看到确实写着自己的名字时,他使劲擦干净手,小心翼翼的拆开来。牛皮纸内是细软的布条,布条里裹着一柄小刀,与取宅兽的小刀相同,只不过刀柄用红绳缠绕。软布里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字迹与包裹上的一模一样:
【用它拴住什么吧,你的旅程会用得上。】
“这是谁给我的呢?”袁山山询问。
郑笑鸣跟他一样好奇又疑惑:“我以为你会知道。我也是送货送到一半才发现的,我查过了,它没有在登记册上,真奇怪。”
他们持刀观看:刀刃用密纹铁英制成,能够听令于法术而变化,可以轻易收入怀中而不会伤人。刀子本身是上品,至少能卖上一百枚金币。缠柄的红绳袁山山看着眼熟,很快便确认了是寄养屋用来拴门的那一根。这倒是个令人吃惊的发现,他们猜测了好几名嫌疑人:加哥、巴巴掌、江姨、乐小青……但都觉得不像。最终袁山山爱惜的收起小刀,将写着字的牛皮纸、纸条和软布也收入手机中保存。
第二天,郑笑鸣又在几个地方见到胡梦狮的身影:在搬迁组里对着详尽的冬屋地图端详;在常春藤长廊里斜躺着读一封信;神色诡秘的从仓库区域布满阴影的窄小巷道中穿过。此外,他自己也收到了一件奇怪的礼物:在杂物部的走廊上与豌豆婆婆相遇时,对方找他要了几个纸盒(都是拆剩下的包装),亲切的回赠了一枚剪纸小人。
他将它揣进口袋,但当晚睡觉前就找不见了。
这些只是前往雪湖前的小插曲,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多少印象。
启程的那天早上起了大雾,雾气浓的伸手不见五指。但日出后云开雾散,出发时已经是阳光普照,找不到一丝恶劣天气的影子。
因为有周继来一路,赵叔专门指派了自己的节节车给他们乘坐,这辆车不仅宽敞豪华,还又快又稳,跳上树梢跟麻雀一样轻,奔过原野跟旋风一样快,只一顿饭功夫就抵达了目的地。
雪湖位于冬屋东南边,东临白原边界,能远远望见盘山公路和悬索大桥。这里离郑笑鸣曾经巡逻过的黄叶地不远,向北接近弃民村庄所在的毒血森林;雪湖向南,是一个少有人居住村庄的红草地。
一路上,气氛不算融洽,也不算很坏,杜七河一言不发,胡梦狮闭眼打瞌睡,袁山山和周继来倒是不咸不淡的交谈了几句,郑笑鸣只求无过,不求有功,除非有陷入僵局的趋势,否则不敢轻易挑起话题。等到一行人下了车,站在终年结冰的雪湖岸边,都觉得精神为之一振,闷气随之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