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欠我的,已经还给我了。”周予安接过茶:“余下的是你自己的。”
王夫人摇头。
“我是家中庶女,无名无分的那种。我母亲是夫人身旁的梳头丫鬟,是在夫人身子不便时强行塞到老爷身边的。夫人看似通情达理,实则擅妒,容不得老爷对我母亲有一丝丝的好。在她眼里,我母亲是拴住老爷的工具,老爷也只能把她当成工具。”
王夫人叹了口气。
“我的出生是个意外,即便有了我,母亲也只是个无名无分的通房,连个小妾都算不上。我的出生由不得我,可我却成了老爷的忌讳,夫人的眼中钉,母亲的肉中刺。父亲视我为人生中的污点,认为我是夫人和母亲合力算计他的结果。夫人认为我是母亲使的手段,而母亲认为我不争气,认为我若是个男孩儿,必能帮她在那个家里博得一席之地。”
“不是你的错,我早就与你说过的。”周予安品着茶:“好端端的,怎么旧事重提了。”
“因为旧事始终搁在心里。”王夫人笑:“从前不说,是因为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敢与姑娘说。现在说,是怕以后没有机会与姑娘说,我总得让姑娘知道,姑娘于我是怎样的不同。”
王夫人起身,看着窗外。
自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她养成了怯懦,自卑,谨小慎微的性格,虽极力讨好,却仍免不了被三天一打,五天一骂的下场。
她就这样跌跌撞撞地长大了。
十四岁,家中遭遇困顿,为生意周转,老爷和夫人将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他们将她许给了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叟做填房,美其名曰让她去享福。
她原是要嫁的,直到看见那个老叟才明白恐惧为何物。在少女眼里,那就是一个老怪物,她不敢想象,她要如何跟那样一个人朝夕相处,甚至是同屋而居,同被而眠。
她逃了,跟着家里的一个仆役。
仆役对她很好,起码在家里的时候对她很好,时常从外头带一些小玩意逗她开心。她以为只要离开了那个糟糕透顶的家,往后就都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他让她偷钱,她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