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崟玉静静听着,脸色倒瞧不出什么变化,少年脸色映在一片火光之中,愈发衬得他面容淡漠无波,他盯着晚风撩拨下跳动不息的烛火,又缓缓道:“有没有什么毒发之状依时间规律。比方说,三月一发?”。
陆鸿年想了想,“这样的毒很多,不过都倚靠下毒之人十分规律的将毒药暗中喂食给中毒之人”。
少年眸光沉沉,只是默不作声的听着,闻言也没再说什么。
陆鸿年瞧他,虽一举一动瞧不出什么端倪,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今晚有些异样,便也没再冒昧出声打扰。
半晌无言,桌边的少年忽然冷不丁道:“你见过萧秋,她可是中毒之象?”。
陆鸿年一愣,接着摇摇头,斩钉截铁道:“她不是”。
“中毒之人大都不能习武,否则一旦有了内力,毒素将会顺着丹田直接渗透进五脏六腑,不多久便会暴毙身亡。她与主子的武功既然不相上下,自然也是习武已久了。况且她那人颇通医理,若是被人下毒,自会有所觉察”。
他话说的笃定,带着微微让人心安的魔力。少年脸色似乎缓和半分,闻言忽然轻飘飘的笑了一声,似是而非道:“她倒确实颇通医理”。
不光通晓医理,还是个财迷来的。
陆鸿年听出他话中隐藏的调笑,不由得气不打一出来,咬牙碎碎念道:“主子还好意思提,那青膏这些日子都在盛京内卖疯了,还不知又白白赚了多少,这人当真是掉进钱眼里去了”。
前些日子萧秋扭了脚,顾崟玉吩咐凌霄定时给萧秋送的药膏便是青膏。谁知这女人竟还恩将仇报,自己将那青膏的方子推了出来,还擅自添减了药材,药效增强不说,成本还少了一大半。
待到陆鸿年发现的时候,这青膏早已传遍了盛京,还白白给她的药堂赚了个好名声。他气不过,便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偷偷摸摸去了药堂指明要买她那卖的最好的药膏,也照她的模样给她使个绊子。
谁知他药膏到手,回房一瞧,才发现那袋中除了药膏还有萧秋亲笔手书。不经意打眼一看,差点没把他气昏过去。
那字条上的字迹娟韵中又不失风骨,倒也赏心悦目得很,上面的字却直让人气的牙根痒痒。
上书:‘多亏陆大公子倾囊相助,也实在让在下发了一笔不义之财。既陆大公子有心效仿,在下倒也不是什么吝啬之人,只是陆大公子此举东施效颦,你我到底医术有差,若陆大公子猜不出药方,自也不必太过颓败,将药膏退回,小二自会归还买药钱,也好叫陆大公子不必钱财脸面两失’。
后来他夜夜挑灯奋战,几乎试了百种法子,竟真的调配不出相同功效的药膏。没出了气不说,还让顾思棠他们生生嘲笑了好一阵。他堂堂药王谷神徒,何曾受到过这样的欺晦。只是纵然她做事行径可气可恨,偏生他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暗暗心底骂她个八百来回,才可稍稍解气。
这一档子事过后,信王府上下谁人不知陆鸿年一提起萧秋便是口若悬河无休无止,恨不得将她里里外外骂上个几天几夜才肯罢休。
顾崟玉也懒得听他再啰嗦,便懒洋洋起了身,“要说便与旁人去说,本王没心思听你唠叨这些”。
陆鸿年看他不紧不慢离去的背影仰天翻了个白眼,复又坐回桌前,絮絮叨叨道:“大半夜不睡觉偏来找我不痛快,想萧秋想的魔怔了吧这是”。
零零碎碎的嘟囔了几句,陆鸿年视线挪回青色玉盅,却忽然又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顾崟玉方才的话。
方才,其实他有一点未曾提及。若说有规律的毒发,除了寻常之毒,还有蛊毒。古籍上记载,若真是倾尽多年心血炼成的蛊毒,那便无需母蛊在近前,仅仅子蛊便可定期发作。
只是蛊毒已属失传许久,这古籍上所言也不可全听全信,不说上面压根并未记载相应的制蛊方法,而且那般复杂的蛊毒,恐怕即便通晓步骤,各种奇毒也并非易得之物,自然无人能调配得出。况且萧秋自己便精通蛊毒之术,又怎会束手任旁人下毒,必然是自己想多了。
这样想着,他摇了摇头,随手熄灭了烛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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