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天使雕像,忽然迸发出无边光辉,剑不世飞身悬空,衣袂扬起,神色枯寂,作静观。
石皮剥落,雕像崩塌,又一个风采出尘的青年自毁灭中生出,眉眼温润,脸颊如玉,背有双翼,一黑一白。
四月传说中的天使,或者说武翎。
“五百年了——距离你上一次醒来。”剑不世轻轻道。
“五百年……过得这么慢……我时间不多——这次,只够陪你聊半个时辰的。”双翼轻轻挥动,黑与白光辉流转其上。
“可我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都走了吗?”天使疑惑地看着广阔而死寂的双城。
“是的。”
“唉……继续五百年前那个话题——此方天地的大道,究竟是谁斩破的?这真是太让人好奇了。”
“是风君。”剑不世道,“而且,不是被斩破,确切的说,是此间大道被硬生生剥离了大半,残存的,已不足万分之一。”
“风君?!他不是……不是死了么……何以见得是风君?”
“很简单,残余的道,终究被那人以绝强功法揉杂演化成了一方可以独立流转的小道源,所以这个世界勉强还能修行,不至于成为死界,但其中武者也无法看到高处的风景了,而我观此间道时,感受到的气息,是风君的武魄,寻梦道则干涉此间道的融合波动,太强烈了。”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十年前,他又回来了,正是他带走了这里的十万羽族,他说,他要用这个世界的大道本源再造曾经的星之初。”
青年的天使露出惊骇的神色。
“他疯了吧……”他说,“可行吗?”
“我觉得不可行……即便他是风君。”剑不世顿了一下,“因为我的师尊说过了,星之初只有一个,而星之初,已经没了,像永恒要塞一样,被狱界的风聆给毁了——可惜你闭关太久,跟狱界的大战,你没能参与,太遗憾了。”
废墟上的新城,终是二者。
“没能赶上,其实也是好事,不然我很可能已经死了,不过……严格来说,我也算是赶上了战争的尾巴——嗯,那么说……还是有可能?”
“也可以这么说,看法理解不同,总会导致不同的认识,看风君自己怎么认为了,他大概觉得新的星之初,便是星之初了。”
“你为什么没跟他走?这里太无趣了,你又不愿出去逛一逛。”
“无妨,我想要的,在哪儿都是等,我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没什么——再说了,还有你呢,也算不是一个人。”
“也是啊,这方世界的道被毁了,想来也没什么可玩的了……等我完全醒过来,我要去狱界杀了牧笛御蝉,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怎么样?我只杀牧笛御蝉这一个,杀完我们就走,你为我护持,行吗?”
“可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打死。”
“你的灭罪里有一式夜毁,我一直想学,等我伤好,你教我怎么样?”
“可以。”
“还有一个问题,风君就一帆风顺地搞了这么大动静,没人阻止他吗——难道这里连一个越天者都没有?”
越天者,又称破道者,这是超越了天地大道,自成一道者的称谓,而每一座大界又有一个单独的称号,例如惘界的越天者,名曰尘读,狱界的越天者,名曰风聆,而属于碧荒的越天者,名曰世书。
“这个我不知道——风君失踪的时候,或者说他初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我还在惘界,十年前,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也没有细说剥离此间大道的过程。”
“他还会回来?”天使忽然这样问,“他会回来么?”
剑不世笑了。
“我认为,会的……他若归来,本座愿永世不剑。”
“嗯……何谓永世不剑?”天使问道。
“他与他的剑,太让我怀念了……他若归来,这天上天下所有的剑,所有的剑气剑意剑念剑想,都给他好了,我不用也不要剑了,包括剑不世的剑。”
其实,剑不世很清楚,就如同道上道,他的剑,早已经超脱了“剑”,已为剑上剑。
但他仍然说出了“不剑”之言,这是神的祈祷,这是神的悲伤,这是神的愿望,这是神的无奈。
只因思念至深,连名字都可以舍去。
不世之暗,清溟之剑,两种极道,两部神话。
记得神话的人,认为神话已经成了神话,存在已经消亡干枯,其实,神话永存,一个在寂静光阴中孤独等候,经年不闻,一个在莽莽尘世中茫然漂流,过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