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周类和索弜的故事(七)

王都三十日 青果 3569 字 2个月前

“你为什么要说……你为什么要说……?”

待眼泪流干,大哥的脸也慢慢变得微凉,周类起身,把最外面的衣服脱掉,里面是一模一样的衣服。里面的衣服也渗了几点血渍,不过不明显,他略略掩饰了一下,走出去,带上门,招手,召了几名下人来到跟前。

“大哥说,有位叫索先生,带着两名军士,已在门外等了很久,你去传他们进来。”下人领命去了。

“大哥要在此商议军务,你去请卫佐大人和片公子、若公子前来。”他对另一名下人说。“对了,卫佐大人今日不当值,去他府上请他吧,正好都近。”

片公子叫周片,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若公子周若,是卫佐大人的儿子,叔父的女人为叔父生了四个儿子、五个女儿,却夭折居多,男丁中只有周若长大成人。

“大哥吩咐,今日商议之事重大,尔等非传召不得打扰。”下人唯唯应了。

他看着最后一名下人走过庭院,转身推开门要进屋,想想索弜马上会到,又立在门口等。

把索弜三人引到屋中,周类又出来,掩上门,站在门外等。

第一个来的是叔父卫佐大人。

他叫下人离开,引卫佐进屋,才掩门,门后闪出索弜,同样是左手抱头,右手引刀,在卫佐的脖子一划,卫佐还没来得及吭声,便已咽气。

“若非我代大哥送了不少货贝与你,只怕叔父大人不肯如此爽快屈就子侄家中吧。”周类看叔父眼犹睁着,小心地避开血迹,近前蹲下,用手在叔父眼睑上一抹,口中念叨。“叔父大人莫怪,侄儿情非得已,若非如此,便是侄儿如此。”

周片、周若随后到了,均由周类引到屋内,索弜一刀了结。阿永、阿为在纱帐后准备的后着,全没使上。

周类取下短剑,走到周质身边,切了头颅,用布袋装了,叫上索弜等一起出门。在门口,交待下人,说周质和卫佐大人等人商议军务,等闲不得打扰。

说完周类走出周质府邸,和索弜分手,往父亲府上走去。

父亲房里正有人,周类便在塾房候着,不多时一个羌人从里面走出来。亲卫来传,要周类进去。

进到屋里,周类跪伏拜了,不等父亲说什么,径直道:“父亲,孩儿有要情禀告!”

周类将布袋轻轻放在地上,看到有少许血迹浸透出来。

“说罢!”

看到父亲皱皱眉,周类心想:父亲该是在想我是在应该没有什么“要情”能够禀告吧。

“伏请父亲大人屏退左右!”

父亲的眉头皱得更紧,沉吟了一下,打个手势,要左右退下。

“孩儿是来请罪的。”周类将布袋恭敬地呈在父亲的案几上,并不打开,然后后退几步。他怕父亲看到周质的头颅,震怒之下拔剑伤他,又退了几步,说:“从今儿起,父亲只是孩儿一个儿子了。”

父亲疑惑地打开布袋,周质的头颅一滚而出,待认出是儿子的头,父亲浑身一震,手指着他,不住地抖:“逆子!逆子!”

亚圉从腰间拔出短剑,朝周类扔去。周类侧身躲过,短剑射入周类身后木柱,“哚”的一声。

“父亲大人息怒!”周类看着父亲,以防父亲在盛怒下伤害到他。“要知道,你只有站在你面前一个儿子了。”

父亲听了一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将片儿怎样了!?”

“片是我的弟弟,我怎么舍得他身首异处呢?”不知什么原因,周类像是忽然找回自信,挺直了腰杆站着,直视着父亲。“片和若都在大哥的府上好好地躺着。”

“他们没死?”父亲急切地问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被人割开了好长一道口子,流了好多血。”周类的动作有些夸张。看着父亲指着他,却无力挪动半分的样子,他心里怀有恶意的爽快。

“对了,父亲大人,还有一件事要报给你知:你从此不用担心叔父大人和你争夺祖父坐的那个位置了。卫佐大人现在也和他的儿子躺在一起,再也起不来了。”

“你!你为何如此!”父亲的声音虚弱,让他第一次觉得高高在上的父亲原来也是可以战胜的。

“我为何如此?我为何如此!”周类冷笑。“你若是不喜我,当初便不该生我!便是生了我,也不该认我养我。既生我又认我养我,就不该处处防我!”

“我生下来便是异类,你给我取名类字时,怕也是这般想的吧。”这许多年来,周类心中积累的怨气,终于能在自小畏之如虎的父亲面前一吐为快。“但不管父亲大人怎么想,现在,你只有我了。”

“我得知大哥每次从中作梗,使我不得舒畅,我便立意杀他,但我杀了大哥,还有片,我一样不会有所作为,只会让你杀了我,所以我只好又杀了片。说实话,其实我还是有点喜欢他,羡慕他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样子。”

周类只想把自己所想说出来,这么多年压抑后的倾吐愿望一朝得偿,便一发难收,对着父亲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孩儿就想啊,祖父对我的厌恶,比父亲犹甚之,我杀了大哥和弟弟,只留下我,祖父会怎么做?自然是拿掉你的亚圉职位,让叔父大人来做。”

“祖父大人近来越来越倚重叔父大人,想必父亲心中也很是烦恼吧。我自然不能因为大哥的事害了父亲大人,干脆便将叔父和若公子一起杀了——免得祖父大人为此费神伤身。”

“你看,孩儿多为父亲大人你、为祖父大人着想啊。”说到后来,周类脸上居然露出笑来。

“我从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心思细密和歹毒。”父亲默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良久才说出这么一句:

“祖父那,你要如何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