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山后边的夕阳将最后一抹光投在薄薄的云层上,将一切笼罩得昏黄。
爬过一个小土坡便是很大一片平地,及目所见,一片荒凉,带着血腥的荒凉。
在还冒着烟的树桩旁边,倒着一匹马,在马匹的不远处,躺着一具男尸,在更远处几栋孤零零立着的屋子边,有更多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尸体,隔得虽远却刺目。
索弜警惕地左右看,没看出异常,便要阿为去看看,他和另外几个在坡顶上警备。
出发前,右相大人和王子昭专门唤召唤索弜,吩咐他前往周方,给周任子永当助手,一定好好辅佐子永。
“子永在薄姑一味玩闹,至有薄冲之变。亚进担心他在周方为男任,也一样胡闹,坏了大事。”右相大人开门见山和他说。“周国紧邻羌方,强邻窥伺下,高圉能有今日,已是不易。亚进担心子永闹出些不好来,不仅为害周方,也祸及大商。亚进央我找个人去扶持子永,我左思右想,只有你了。”
王子昭在流放前对他说,原本是要戈武去周方,索弜随王子四方游历,因索让求着要跟王子去游历,所以换了。
即便明知将他换下,是因为在细事上得罪王子,但王子言辞中流露出来的不舍,还是让他感动。
右相大人没给他人,但给了他足够的货贝。
索弜去城西奴市东挑西选买了四个奴隶,因要远行,便照着年轻力壮、上过战场的挑——因不好驯服,上过战场的奴隶若是不能成为战奴,反而更便宜。
作为四个奴隶的新主人,他有权给他们取名。他想起王子嘱咐刻在水度碑上“永为兄弟”四个字,便依着年龄从大到小,给四人取了名:阿永、阿为、阿兄、阿弟。走了一半路,他才忽然想起,阿永的永字,和周任永的私名相同,只是已经叫习惯了,也懒得改。
年纪最大一个来自土方,已有二十二岁,叫阿永,阿永深目隆准卷发,眼珠却是黑色;一对来自羌方的兄弟,大的十九,叫阿兄,小的才十七,叫阿弟;还有一个来自南土不知哪个方国,今年二十,叫阿为。
此去千里之遥,他怕奴隶抱团,有意没有选同族的。
索弜备足干粮,按右相大人交待,到亚进大人处辞行,讨些武器在路上防身。亚进大人托他给子永和虞方伯正带信,给了他武器,并很大方地给他送了一块玉、五匹马。
索弜临走时,亚进握着他的手,对他说:“你告诉子永,要他给老子好好的,不然回来老子放不过他!”说完,这个索弜一直仰慕、说话豪放的商族大亚,声音竟有些哽咽。
索弜回到相府,向右相大人讨了手信,到大事寮要了符节,便离开王都西行。
“前方死了十七人,看血迹,该是死了有一日了。”阿为拍马回来。“有一人似是外族,其他的应该是本地的,我里外看了,无一活口。”
这里已是虞国地界,没想到第一眼所见到的,竟是这样一副场景。
原本想赶一步,到这个羁舍落脚,谁知现在羁舍已被洗劫一空,只留着一面绣着“舍”字的旗子,空自在初春的风里飘荡。
落了山的太阳沉得格外的快,索弜五人只在羁舍稍作逗留,天色已暗。他们只能打着火把,摸索着继续往前。还好,渡过一条浅浅的小溪后,他们找到了一个小村落。他们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乡民他们看到举着火把、骑着马“得得”走近,村落中为数不多的几盏灯也争相熄了,黑漆漆的一片。
“有人吗?”索弜两腿轻夹马肚,举着火把走进村子中央的场坪。“我等四人错过了宿头,前来贵庄投宿,并无恶意,我知道村里有人,刚刚还看到灯火了。”
喊了好几遍,村子上头终于有一盏灯亮起,开了门。
索弜下马,上了几阶,走到门前。门口站着一个矮壮的老者,警惕地看着他。
“我等自大邑商来,特来投宿,并无恶意。”索弜拿了几粒碎铜递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