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男子身手并不敏捷,又要躲开巡夜的军士,所以行得极慢,饶是如此,郑达一路跟踪也费了不少力,忍了不少痛,直到夜半荒鸡短鸣,才见那男子进了一座宅邸。
邓氏长老的宅邸!
邓氏长老邓有,任大事寮小臣,是十二名长老中官职最小,势力也最弱的一支。
郑达认得邓有,也认得邓有开酒肆的儿子,都不是。
但此人对邓府异常熟稔,在西边侧门前没有任何犹豫,推门便入,显然之前从这里出来时给自己留了门。
从男子的行为判断,这人平日就住在邓府,至少这两天是。
知道男子的住处,郑达不急,在门口守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料想男子先前已见了想见的人,今晚不会再有何举动,弓身退了几步,返身回弼人府去了。
大腿的伤,走动几步,又隐隐作痛。
一路上,男子走得慢,又要身形笨拙的躲开巡夜人,因此郑达还能跟上,此时放松,反而感觉到痛。
邓氏的府上有人盯过几天,人手紧就撤了,现在看来,王都处处暗流,说不定哪里就暗潮翻涌,旋出噬人的涡流!
心中有事,郑达半天睡不着,闭上眼,脑中尽是昨夜在相府后门外大树下私会的二人,在弼人府浅浅的睡了一阵,鸡鸣过后反而沉沉睡去。
手下见郑达睡得沉,朝食备好也不忍叫醒。
郑达失血不少,人也疲累,全靠一口气撑着,这一睡几乎到了正午,朦朦胧胧又见到相府外二人私会,不知何事,正抱作一团大哭,忽然相府中冲出一人,手提锋利长剑,大喝一声朝二人冲了过来。
梦中的郑达也在大树后偷看,见有人冲向私会的二人,探头想看清是谁,忽听到背后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郑达,你不去守着妇息,怎么在我门外虚耗时光!”
郑达猛回头,看到右相几乎贴身站在身后,惊出一身冷汗。
郑达脚下似是踩空,虚蹬几下,睁眼看时,屋外刺目艳阳与屋内的晦暗如同两个世界,过了片刻,才知是梦。
屋内有动静,马上有人推门而入,送上吃食,又有人去唤巫医来换药。
巫医解开缠在腿上的布,一股药味和着血腥味冲上来,巫医看着伤口,本已愈合处又重新崩开,皱眉道:“伤口本已见好,大人怎么又扯动!”
郑达低头看,伤口附近的血迹已干,与敷在伤口的药草混在一起,深红发黑的一线,沿着长长伤口裂开一条细缝。
巫医摇头:“原以为今日不用换药,看来不成。”
在郑达看来,伤口好得奇快,往日战场上的伤,怎么可能几日就好到这样?对出门拿药草的巫医道:“你这药好,打仗时若有这药的伤药,不知要少死多少人。”
巫医头也不回:“一月之内上山三次,还不知够不够治大人这一次的伤,战场上哪里有这许多药草消耗!”
郑达知巫医在生自己的气,嘿嘿笑了几声,不再说话,低头吃东西。
梦里的场景宛若眼前,提剑从相府中杀出的那人无比熟悉,却想不通是谁。
“不过是一场梦而已。”郑达晃晃头不再想梦境,丢下筷箸,专意看巫医给他敷药包扎。
巫医细细包扎,生怕扎松了禁不住郑达走动,伤口再次开裂,紧了却担心阻了血脉,伸出二指包一圈再抽出,重新将二指压在下面包一圈,如是足足包了七八道,又用细绳扎住,交待说:“一时三刻不能走动,务必要等肉合拢了才能走动,不然这条腿便废了。”
巫医说得严重,郑达不得不慎重对待,依言踞坐,将伤腿伸得笔直,果然是分毫不动。
其间郑达叫来卢治,将郑府那男子形容一遍,要卢治去寻访。
郑达只是夜里见到,看得不真切,说得便模糊,卢治走时,脑中没有郑达说得那男子的形容,迷迷糊糊,想不出郑达说的那人究竟是何模样,便懊恼早先怎么不在邓长劳府中也安插些眼线。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只有郑达不耐久坐,不停地换着姿势,小心地不扯动伤口,十分难捱。
更难捱的是,这一天黎逢竟无消息传来,妇息、子见、息开、韦力、梅图,所有放出去的人都盯着这几个,但竟然没有消息传回,不管好消息还是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