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疑疑糊糊地回想起自美貌的妇息来到王宫后,他便再看不到真诚的笑容——不是没有笑声,而是那些笑声,总让他觉的是带着夸饰和违心。现在想来,就连他那刚懂事的异母弟弟看到他的时候,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不加掩饰的警惕——子见并不知道,那热切的眼神,其实是子画对他的仰慕。
于是,他无数次希望自己能够逃离,一如儿时他躲开亲卫逃出王宫。
他知道这是一种危险的情绪,所以从不流露,反而对子画亲热,对妇息更加尊敬和亲近。
只是子见没想到,在之后的某一天,他会和妇息有肌肤之亲,而他是如此迷醉和沉溺。
最近才翻修的王宫重檐上,和着墡泥的草顶,被压上一层之前没见过的木板,木板上涂了暗红的油漆,让原本草灰的色调,变得更沉稳。宫墙新刷了白垩,显得洁白簇新。
子见才惊觉自己已经有很久没见到父王了。
上次来王宫走了侧门,没有看到着巨大的变化,就是那次,他和大商美丽的王后,有了一个相互倾心的秘密。
大王在大殿内阳光洒不到的阴处端坐,刚刚从大殿走出来的巫亘,向他微微点头,擦肩而过。
“坐!”子见拜过,大王示意他在右首案几后坐下。
他端坐,低头等父王示下。
“时间好快!春夏秋冬,四季轮回,落叶飘零,转眼又要入冬了。”大王平白的感叹了一句。
自他在王都开府,大王便没有对他表现过极端的情绪,喜怒哀乐全不曾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有的只是冷漠,让子见觉得冷透心底的漠然。
大王这一句,让子见很是意外。
子见垂手低眉,感觉父王注视着他,久久不开言,在他几乎要忍不住问的时候,父王忽然叹息一声,道:
“下月甲寅日便是立冬,入冬前的祭祖,需要一个尸位素餐的人,你怎么看?”
每逢大祭,需要一个人扮成烈祖,不言不动,受大商亲贵的供奉祭祀。此人要有尊崇的身份,要有崇高的德望,一直以来都是由王位的继承人来担当,十年前的那场大祭,便是当年王室的大亚、现在的右相子敛高高地坐在祭坛之上受祭。
“此事但凭父王做主,儿臣不敢妄言!”子见按巫韦说的,恭谨回道。
先前巫韦和他说起这事的时候,他隐约担心这个人会是风头正劲子画。
那时子画在王都的风光,隐然压过右相大人一头,甚至有传言,子画可能被封小王,在子见的宾乐筵上,好几个王都子弟在酒后问他,子画会不会跳过右相和他,成为大商的小王。
数日来,子见越发低迷徘徊,不知如何自处。被大王冷落非止一日,子见无母,欲亲近父王而不可得,欲领兵征伐亦不可得,干脆放任自己,寄情酒色,不问世事。
“照例该由右相受祭,昨日余找到敛,说起尸位之事,他说成儿新亡,心忧神伤,不愿担当此任。”
居然是这样!
子见暗自惊喜。
子画并未出征伐邛,父王不找子画却找到自己,难道……今年受祭竟有可能轮到自己?
一念及此,子见禁不住心中喜意,嘴角略略上翘,心知此时不能表现出来,低头压抑。
“近来有人和我说,你耽迷酒色,于德有亏。”
大王忽然话锋一转,缓缓地语调变得严厉,把子见才浮上来的一丝笑意打得七零八落,连忙收敛心思,低眉顺目聆听父王训话。
谁知大王并不纠缠此事,又淡淡地说了一句:“小节处,万不可大意。”
“是!儿臣谨受教诲。”
“今岁大祭,敛向我推荐了你。”父王用一贯淡淡的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