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复庙中的浓情蜜意,让子见心头泛起绮念,止不住闭目细品回想。
埙声呜咽,丝竹之声慢慢侵入,迎合纠缠,时而攀升,时而低回,磬声清越,如雨点打在池塘水面,细细密密,环环相套,一圈水纹未尽,另一圈又荡漾开来,靡靡间,有不可言说的曼妙。
这是子见新谱的曲子,瞽师的合奏,忠实地还原了其中的缱绻意味,子见闭目心驰,脑中又想起了层层纱幔里,暗香中他一遍又一遍在心底轻呼妇息的私名。
曲调低徊,愈发悱恻,子见心有所感,差点脱口而出。
子见收回心猿意马,垂手端坐,约束心情,手掌轻拍大腿,和着节拍,口中轻哼,很得意自己一气呵成的曲子。
“这一支曲子,融融冶冶,惹人绮念、让人沉浸。夫君技艺越发高妙了。”妇启递给子见一爵酒,笑盈盈道,“这两日瞽师练得手熟,下一旬的宴乐,就这一曲吧。”
子见得意,闭目点头,沉浸在婉转曲调之中。
妇启低头附耳,在子见耳边轻声说道:“夫君回来几日,想是将养好了,夫君且忙,我在里间等夫君。”
这是夫妇二人行房的密语,妇启说完,脸上先自红了,子见笑着在妇启身后拍了一掌,笑道:“洗好了安心等,我就来。”
妇启最后没能等到子见。
子见想了一阵,仍不知该为这一曲合奏取什么曲名,响了几个都被自己否掉。又调了几个音,终于决定这一曲的曲名,叫《宴乐》,与之前的《宾乐》正好相配。
再听了一遍《宴乐》,子见带着兴奋,微喘着往后堂走去,宫中来人,是寝玄派来的人,说是大王找他有事,要他去王宫候召。
子见听是父王召见,心下着慌,适才的酒实在没少喝,若是父王面前应对不当,少不得又是一顿数落。
妇启听王宫有召,重又整装出来,忙叫人备上热水:“好好把酒气先泡出来。”
新近随侍子见身边的芷奴扶着他半躺进木盆,用布巾沾水,在他的肩膀淋下,妇启专门交待了,所以水有点偏热,烫得子见皮肤通红。
水气氤氲中,他忽又想起妇息鲜艳娇媚的容颜,顿觉身子酥了半边,闭眼享受芷奴的纤细素手。
已是仲秋时节,午后天气微凉,妇启着人把新换的衣裳在塘火边烘得暖暖的,芷奴揩干子见的身子,将烘得热乎的衣裳给王子穿上,便张罗着为王子织辫。
子见低头想着父王召见的事,猛想起早先巫韦说过一句,今年要秋祭汤武,自己完全没有准备,不知父王将日子定在哪天,现在去百工营铸器是不是还赶得及。
巫韦是父王拨到子见府上的觋人,子见行事,向来随性,于巫觋之事并不在意,巫韦到府上之后,子见便当是闲人养着,有事也是妇启去巫韦的筮房筮卜。
想到可能是祭祀汤武,子见连忙叫人去找巫韦,动作略大,害得芷奴才编了一半的辫子又得重新编过。
芷奴一边生疏地为王子编织辫子,一边想着心思。
那个说要为她脱了奴籍的微胖男子,次日出门后边再没见到过了。
男子走的当天,家里来了人,一个贵妇人。
“郑大人这几天不能回来。”贵妇人衣着华贵、气度雍容,令芷奴自惭形秽,“这几天你需要去服侍王子,替郑大人做一件事,你可愿意?”
听贵妇人的话,芷奴才知道那个叫自己芷儿的微胖男子,原来是郑大人。
经历过这么多主人,族尹只当她是个女奴,刻薄狠厉,与待其他奴隶没有丝毫不同;小五转手将他赠与他人,对她毫无感觉;相比小五,那个猥琐的光头叔对她其实还算不错,可光头叔自身难保,在芷奴之后,不知被卖与谁家了;然后是右相家,那个笑盈盈的女主人只与她见过一面,就将她送给了郑大人。
贵妇人对她说,服侍王子,帮郑大人做一件事,她就可以成为王都庶民了。
“是郑大人说的?”芷奴问。
贵妇人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淡淡对她说:“至于要你做什么事,到时候会有人告诉你。”
离开了郑达那间简陋而凌乱的屋子,芷奴来到了王子见的府上,这里的华贵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让她眼花缭乱,也更加谨慎。
新的女主人很温和,从女主人的话中,芷奴得知,要自己来这里的竟是大商的王后,顿时心跳得厉害,没想到来王都,竟然能见到王后!
只是王子府上的其他小奴说,王后美艳照人,而带她来王子府上的那个贵妇却并不如何,难道送她来王子府上的并不是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