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的精锐宫甲,已经封锁了所有前往王宫的几条主道,而右相府前,亚进的兵甲也四下散落,看似零星,久经战阵的郑达却看得出,亚进的人在右相府前摆开了防御的架势。
双方虽只是遥遥对峙,但这样的局面决计禁不住有心人的挑弄,只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引起王室的动荡,引发一场毁灭王都的战争——就像多年前,只一粒火星,将整个王都引燃,彻底毁灭了位于洹水之北的昔日王都。
卢治问:“大人,我们该怎么做?”
郑达苦思也想不出,究竟会是谁在背后挑起大王与右相兄弟间的争端。叹息了一声:“王室的事不好办啊,而且,这事透着诡异。”
黎逢迟疑着说:“是诡异,昨日册封典刚散,众大臣的府邸,各方伯诸侯的馆驿门前,都是人来人往,相互拜访,都希望能结成联盟,应付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故。”
卢治道:“正是。可怪的是,子成的死讯一传开,大家都约好了似的,都呆在家中不出,今早的街市也比往日安静了许多。”
“看样子是要变天啊。众大臣和各方国只怕是又要站一次队,站对了,富贵荣华;站错了,灰飞烟灭。”郑达望着门外一颗渐渐凋零的秋树,眼中带着冷意。
“那……大人,我们……”卢治再次问。
“不,你别说,站队的事,只能有一次。”郑达放下酒碗,眼神炯炯的盯着卢治:
“我们这时候重新选边,在哪一方都讨不到好。我们不比方伯诸侯,有一块封地可以守着。我们若是重新站队,选对了也是让人看不起的贰臣,选错了,嘿嘿!”
郑达冷笑,目光扫过两名最得力的手下:“选错了,我们便是想跑到山里去当野人都难——结局只有一个,挫骨扬灰,真真的一干二净!”
不知道是因为郑达的眼神,还是话语中的森然,卢治感觉心跳一下子急促,正想表白说点什么,郑达深深看了卢治一眼,端起酒碗,豪气对卢治和黎逢道:“干了它!开工!”
卢治提出的问题,或者说是试探,让郑达心中咯噔了一下。
郑达从未想过背叛右相,这时候更不会。
七年前,郑达还只是弼人府中普普通通的一员,负责收集来自西土的情报,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得知邛方即将对犬戎发动了一次小规模侵掠,这消息被他飞马传回王都,右相大人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细节,与他直接联系了将近两个月,成功点燃犬侯的怒火,把犬戎的兵锋指向邛方。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邛方与犬戎你来我往,相互间打得热闹,再也无力对大商展开大规模的侵袭。
正是这一次,郑达的能力被右相看中,从此青云直上,不到三年,由一个弼人府的外围小卒,成为弼人府的头号人物,手中权柄之大,连宗室长老也要礼敬一二。
作为弼人府主事的郑达,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在各位重臣中周旋。
小心翼翼并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弼人府虽算不得军伍之职,手中却掌握了包括各方国在内的庞大刺探力量,如一张蛛网,将蛛丝布散各方,主事便是这张蛛网的主人,一只躲在蛛网一角,时刻感受蛛丝动静的蜘蛛。
郑达所处的职位如此敏感,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从郑达任主事的那天起,重臣们对郑达手中的刺探力量都表示过相当的重视和尊敬,向他发出示好的讯息,希望弼人府背后的强大力量能为之所用。
郑达并不认为自己是谁的人,但在这小心翼翼地侍候重臣期间,他发现与其四处陪小心,不如投入一个可靠而忠诚的重臣门下,好安心做事。
几经筛选,经过几次考验和被考验,也因为右相大人的知遇之恩,他投到了右相大人的门下。
右相大人公忠勇毅,值得他效忠。更关键的,右相会是下一任的商王,郑达向右相投诚,自然也有出自私心的考虑。
郑达说一声开工,三人就分成两路,一路是黎逢去安排马小臣盯住将去泞地的子见,弼人府势力,远及各方国,在子见手下安插一两个马小臣并不奇怪。另一路是郑达随卢治去溪畔勘察现场。
“属下骑了马,不如大人也骑马去?”卢治知道郑达不喜车马。
谁在挑动王室对峙,谁能从这种紧张对峙中获利?
这样的案子中,弼人府最关键的,就是与背后的那只手争时间,谁更早做出正确的判断,谁就能左右案件走向。
“我已经叫人备好了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