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蓦地抿紧唇角,将眼中的恼怒收了回去,捏着月季的手指徒然一松,花瓣散了一地。
再一脚踩上去,用力的碾了碾,直至花瓣碎裂,汁水溢出沾满鞋底,他才移开步子,一脸淡然的吩咐旁人:
“本官失手,辜负殿下一番好意,将这儿收拾干净,莫要留下痕迹。”
话落,一低着头的小太监从假山后走出,不知是凑巧路过,还是一直待在里面。
闻言,小太监嗫嚅点头:“是。”
好好的月季,先是被戚长容随手摘下,再是被蒋伯文碾落成泥。
这朝堂的风云诡异莫测,连身处御园的花卉都无法逃脱。
脚步声从身边而过,迈着淡然的步子,带着摄人的威势。
等脚步声从身后消失,小太监才抬头,擦干额前冒出的汗珠后,动作迅速的将石亭收拾干净。
而另外一边,稍稍露了点锋芒的戚长容心情并不愉快,她步伐从慢变快,平淡如水的眼眸转瞬间好像翻涌着滔天大浪,似乎要淹没一切。
她肯定,在回京前,蒋伯文便收到了东南之地的密报,这份密报或许出自庞庐手中,也或许出自旁人手里。
但毋庸置疑的,密报中定会指出她的精心谋算,以期提高蒋伯文的防范之心,说不定还给他下了命令,让他尽快弄死自己。
在算计庞庐时,她就知道迟早会在蒋伯文面前暴露。
与其让他费心去查,到最后因她心思深沉而心生忌惮,还不如她主动表露一二,这样蒋伯文或许还会因她情绪过于外露而感到不屑,从而轻敌。
有时候,适当露出点破绽会有惊人的奇效。
然每一次见到蒋伯文那张脸,想弄死他的想法就越来越强烈。
戚长容的步伐太快,失了平常的风度,宫人纷纷退避跪在宫墙根前,心中诧异吃惊的同时,却不敢有任何异言。
绕过复杂的宫道殿宇,东宫近在眼前。
姬方与侍夏远远的等候在殿门前,不等戚长容靠近,二人就飞也似的扑了过来。
姬方极有分寸的在她面前生生刹住脚步。
侍夏不同,她作为戚长容名义上的侍妾,自然是毫不客气的熊抱了上去,依偎在戚长容怀中又哭又笑,好不可怜。
“呜呜呜,殿下,您可算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奴留言相思成疾了~”
腰间被捏了一把。
戚长容嘴角一抽,视线移到斜前方大树后面,见那儿飘着块儿衣角,动作一顿,随即慢慢的将侍夏抱了满怀。
笑着挑起侍夏的下巴,安抚她道:“孤这不是回来了吗?知晓美人儿在宫中相候,孤办完正事后可是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莫要再哭了,你哭的孤都要心碎了。”
心不心碎戚长容不知道,但她快要被自己恶心吐了。
美人嘛,于她而言从来都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
姬方垂首,默然不语,只当什么都没看见。
如此深情款款的语气……
侍夏肩膀微微抖着,在姬方的预想里,自然以为是久别重逢的喜极而泣。
但戚长容看见的却不一样,她低头一瞧,这小妮子原是看笑话,躲在她怀中笑的乐开了花。
戚长容嘴边扯出一抹无奈的弧度,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罢了,有何话只管关了门说,在外面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