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老板除了感激和那种因为契约而产生的责任心，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感情，只是单纯的信任她，甚至有时候也会埋怨她，一点缓冲都没有就把饭店那么大的一个摊子撂在我身上。

可是这一刻，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好像世界静止在了这一刻，而我们，也静止在了这一刻。

我只是静静地在她身边看着她，看着悬崖下面的美丽风光。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能离开老板身边太远，只能飘浮在她面前不远处，时不时的看看她，时不时的看看远方。

白色皮毛的梅花鹿在原野上蹦跑，雄鹰和云雀在天空中嬉戏。花丛中穿过黑白的兔子，它们跳着跑着就不见了。海子里跳出金色的鱼，落在水里溅出的水滴迅速的变成了更多金色小鱼……一切都那么的奇异，却又让人生不出警惕和防备，只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没有死亡，没有杀戮，没有任何危险，只有一片生机。

“这里很美，对不对。”老板忽然开口，“可是这里再好也只是一个乌托邦，一个让人永远只能守望的地方。”

像是在对我说话，可是老板又好像没有看到我的样子。

我想回答她，可是却发不出声音。对了，我是一股风，是不会说话的。

“任何地方，只要有人类，就有野蛮、愚昧、无知、贪婪，他们掠夺一切，想要占领所看到的所有美好，他们有欲望，看不透生死轮回，所以造就了一个乌烟瘴气的世界。”老板低着头，看着怀里的阴阳瓶。

老板的阴阳瓶不过一瓶果汁大小，漆黑的表面散发着淡紫色的荧光，瓶口暗沉沉的没有亮度，仿若是饕餮的嘴，想要吞噬一切。

“人的欲望对于阴阳瓶来说，是最美味的东西，因为人的欲望是无尽的，只要人有欲望，就能给阴阳瓶带来食物。要健康，就要用你的喜乐来换，要钱财，就要用你的寿命来换，你看，多公平。阴阳瓶做的从来就不是对等的声音，他要的是你的欲望，直到你在尝过了甜头以后，再也放不下，想要再换一次，又一次，到最后再也停不下来。可是等他们得到了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又不是这么一回事了。他们开始后悔，开始觉得自己的欲望换来的东西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想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怎么可能呢？人类，可真得是愚蠢又贪婪的东西。”

我像是大脑也滞住了一般，虽然能听到老板说的每一个字，却好像不会思考，又不知道老板在说什么。

“我即是虚无，虚无即是我，这一切对我而言，都是没有意义的，捆绑着我还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只剩下责任和我欠的债。帮我这么久，真的谢谢你了。”老板淡淡的说，“我从一开始见到你的时候，其实就知道，你和我是一种人，可我一直装作不知道，就好像这样就不用把你带到这条路上来，可最后我才发现，根本不可能。这是拥有阴阳瓶的人都有的宿命，他会吞噬你，让你帮它寻找更美味的食物，而你到最后也许什么都得不到。”

是在，对我说话么？

我有些茫然，可我也感受到了老板身上那种轻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痛和怜悯。

她在怜悯谁？我么？

我不知道，可是我下意识的围着老板转了两圈，希望这样能够让她的心情好一些。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她好像也感受到了我的存在。

老板伸出手来，好像想要触碰我，可她手触到的地方，不过是一团空气。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才在你身上种下了这一团记忆。”老板握了握拳头，忽然把手中的阴阳瓶高高的抛了起来。阴阳瓶停在了半空中，忽然发出了刺眼的紫色光芒，不过我却并不觉得不能直视那种光，反而觉得它十分亲近，打了个转就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