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者在这里!重复一遍,复仇者在这里!”耳机里传来一声较为清晰的喊叫,“我们正受到攻击,请速派援兵!”
“报告你的位置,士兵。”
“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背景中隐隐传来枪声和叫喊声,我望向窗外,却看不到火光或者跑动的人。这感觉还真奇怪,像是在听一部残缺不全的电影,光是努力弄懂剧情就让我头痛。
复仇者已经发动了攻击,但向什么发动攻击呢?他们在哪儿呢?
我忍不住站起来,结果差点被耳机线拉个踉跄,只好把耳机摘了。我俯身缓缓靠近窗子,然后在克林特旁边单膝跪下,望向下方那看起来像玩具模型一样的基地。
然后我认出了那个库房——建错位置的军火库,藏在光天化日之下的秘密。
于是我伸手指了指那个方向,看了克林特一眼。后者只是回给我意味深长的眼神,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究竟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我姐姐叫我来找阿尼姆·佐拉。”不知为何,对克林特撒谎很困难,“我还以为这里废弃了。”或者不如说暗自希望,“谁知道这里是这么个情况。”
克林特缓缓点了点头,有那么一会儿,他看上去既像是在思考我的回答,又像是在倾听耳机里我听不到的悄悄话。他脸上的神情从专注转为刹那间的恍惚,再变为严厉,几乎像是川剧变脸。
我看到他转头望向我时的目光,还有他正张开的嘴巴。这一切本是以正常的速度发生的,但也许是之后的突变如此迅速、如此令人猝不及防,反倒显得这最后几秒异常漫长。
“轰——”地板像是蹦床一样猛地向上一弹,把我甩了出去。克林特一把抓住了我胸口的衣服,另一只手同时抓住了那张桌子。但整座观望塔都在震动、倾斜,桌子也随之移动,发出刺耳的“嘎啦”声,向下滑动。
地震。我的第一反应是地震了。而鹰眼不知为何松开了抓着桌子的那只手,我们立刻朝着身后已经逐渐变成地板的玻璃窗滑了下去,伴着我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然后我们猛地停住了——至少停在了地板上,而地板仍随着塔的倾倒,以缓慢又可怖的速度塌陷——鹰眼显然是用空着的那只手射出了一箭到对面的玻璃墙上,然后用绳子拉住了我们两个。我永远也搞不清他是怎么单手做到这一切的。
“稳住,”他听上去仍旧惊人得冷静,双眼在正坍塌着的地板、正碎裂着的窗玻璃、正滑滑梯的金属桌子之间来回扫视。“稳住,”地板上下起伏,裂痕迅速蜿蜒、扩大,就像突然复活的毒蛇。“稳住。”我们时而完全悬空,整个儿吊在绳索上,时而能踩住地板,仿佛世界上最疯狂的冲浪选手。
我们在坠落,跟着倾倒的塔楼一起。尽管噪声震耳欲聋,但我的耳边似乎只剩鹰眼单调却抚慰人心的声音。
塔楼的一侧一定是倒在了地上,我听到巨响,以及烟尘即将泛起的刺鼻味道。就在此时,鹰眼掀动弓上的某个按钮,绳索立刻收起,带着我们飞速上升。
我看到上方的玻璃正缓缓碎裂,但不知怎得,我们没有下落,仍在往上。周围的一切都在土崩瓦解,像是过分酥脆的饼干摔到了地上。我们从乱石、碎玻璃中脱身而出,就像奇迹,狂风迎接我们,然后是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
“猎鹰”山姆·威尔逊俯冲而下,一把抓住克林特伸出的那只手,带着我俩斜斜飞起。我的眼前,大地正呈现出诡异的角度,似乎与重力不符,塔楼之外的景象俨然如同地狱:房屋塌陷、大地开裂。
我张开嘴想要把这个发现告诉他们,但身后有人猛地拽我,猎鹰在半空一个趔趄。我回过头,发现是倒下的水泥板压住了我的长袍下摆。
“这可不是个滞留的好地方!”吼叫的人不是克林特,所以应该是猎鹰。塔楼尚未倾塌完毕——今晚之前,我从不知道建筑物倒塌是如此缓慢的一个过程——我们就像困在灾难现场一样。
我用空着的一只手使劲拉扯衣服,但水泥板根本无法撼动。
“拔剑!”克林特仍抓着我的衣襟,“用你的剑。我不会放开你的,丫头!但你必须割断衣服。用剑割断下摆!”
又是一阵轰隆巨响,我顿时双耳失聪,但已听清了他之前的话。我双手交握,剑在手中出现,于是我蜷起双腿,奋力向长袍下摆砍去。
“当!”的一声,我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火花。姐姐,是姐姐的咒符。这本来是要保住我的性命的,现在却要害我送命!
“我砍不断!”我的声音听起来又尖又细,“克林特,克林特!你得放开我,我会没事的!”我希望我没事,我希望咒符能保护我在这个疯狂世界的疯狂灾难中幸存下来。
塔楼倒塌的第二波震荡正乘着空气袭来,地面似乎在向我们迫近。我不再犹豫,一把抓住克林特的手——他那干燥、温暖、有力的手指在我的前襟上扣得死死的——然后用力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