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了的。”韩王打断他,“第一军武世家林家一夕之间没落,林家家主、镇远将军林烨以谋反的嫌疑被捕……明轩,这样大的事情,叔父怎么会不知道?”
“不止如此……”楚明轩低声说道,“还有四大家族的官员纷纷出事,之前有尼罗遗孤谋害皇子……”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帘子道:“我怕幕后黑手的势力,就在内部。”
福寿楼搜出来了私造兵器的图纸。
四大家族的人出事,权力的结构被无声地洗牌。
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将军被查出谋反罪名。
多个皇子差点儿被毒杀。
先前,他们的思路一直是“有人要谋反”,而现在想来,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或者说另一种更为准确的说法——
逼宫夺权!
想杀皇子的人,未必不能是皇子本身——除掉了兄弟,便是除掉了竞争对手,自己才更有继位的胜算。
“明轩……”韩王沉默良久,突然低低地叹了口气,“怎么都长这么大了,又像活回小时候一样了呢?”
楚明轩一愣。
“小时候你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有答案,怕说错,就是不敢说,非要我告诉你了,你才肯配合地点点头。”
韩王饱读诗书,乃是一代贤王,几个皇子都在他膝下接受过来自叔父的启蒙教育。而这些皇子中,他最喜欢的是楚明轩,教导时间最长的也是楚明轩。
“现在也是这样——你来问我,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韩王叹气道,“你们那几个兄弟里,不是身有残疾,便是天赋平庸,再不就是母族卑微,真正有能力与你竞争皇权的……还有谁呢?”
楚明轩沉默良久,道:“不会……不会是老六吧?”
韩王无声地透过帘子望着他,浑浊的双目满含苍凉和悲悯。
“老六志不在此……他跟我说过,此生最大的志向就是游尽大好河山,为各地风土人情和奇闻异事著书写传……”
韩王低低地咳了一声,轻声说道:“明辙是个好孩子。”
楚明轩满含希望地抬起头,似是期冀着韩王赶紧将自己这些疯狂而痛苦的怀疑念头打消掉。
“但你别忘了……他是谁养大的。”
楚明轩的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徐淑妃疯了之后,六皇子楚明辙由皇后抚养。
那么多年的耳濡目染,那么多年的谆谆教诲……老六真的能在一个对权力那样孜孜钻营的养母影响下,仍然长出一副只喜欢游山玩水的闲散性子么?
可如果他是装的……那么这么多年,从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开始装,这样深的心机,真的是他那阳光灿烂的六弟所能有的么?
“明轩,叔父教导过你,但是现在叔父已经老了,皇兄也已经老了——天下,很快就将是你们这年轻一辈的天下了。”韩王低声叹了最后一口气,在帘子后的榻上疲惫地卧下,“叔父……实在是精力不济了啊。”
楚明轩沉默地站了起来,行了个礼:“皇叔好生休息,药材补品一类,我府上马上会有人送来。”
“还有……”韩王突然想起来什么,叫住了他,“你梦魇的那个毛病,好些了么?”
楚明轩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皇叔,那个梦……后来变得更清晰了。”楚明轩低声说道,“最新一次,我梦到一个男人在和我母妃说话。”
韩王低低地吸了一口冷气。
“你先前说这可能不是单纯的噩梦,而是一段被强行压制住的记忆时,我还不信——宫里的孩子嘛,身处权力的中心,大多都会习惯妄想自己要被人谋害。”韩王眉头紧锁,“但噩梦确实不可能一直发展,像你这样不断衍生出更多的细节……”
他颓丧地躺下去,说道:“或许是我错了……你的推想,或许真的有道理。”
从韩王府回来之后,楚明轩许久都没有回过神儿来。
然而由于他本来就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所以下人们并没能从自家主子身上看出什么异样。
楚明轩一个人在书房中还没呆片刻,便被欢欢喜喜走进来的小全子打断了思绪。小全子捧着一把牛角长弓,弓尾的镀银被他擦得锃亮:“殿下殿下,三年一度,又是这把宝弓亮相的时候啦!”
楚明轩揉揉眉心才缓缓想起来——最近诸事繁忙,他几乎要忘了最近又是三年一围猎的日子。
“围猎?!”
“你是说那种可以见到大老虎的围猎吗?然后还可以把猎物就地一烤撒上椒盐趁着新鲜吃?!”
如柏得知楚明轩要去参加狩猎的消息后,在太子府的书房里上蹿下跳十分激动地花了半个时辰给楚明轩描述她想象中烤獐子腿的肥美……然后表示他不带自己去的话天理难容。
楚明轩有点儿为难,按惯例,这种三年一度的皇家出猎到时候是由皇帝本人亲自带着儿子们从宫中出发,浩浩荡荡地向城外的猎场进发,各位王公贵族按照品级随行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