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战国几百年,诸子百家争奇斗艳,留下的印痕着实太深,而沈腾生活的那个时代,人民对于前几千年文化的消化与继承,早已经模糊了所谓某一家某一言的固化概念,随便拎一个出来,身上都会有诸多门派的影子,却也是真真切切。
对于后世人来说,真正对历史影响比较大的,不外乎儒法两家。 因为自前汉武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2000年,中国其实一直都走着“外儒内法”的路子,“儒为皮法为骨”,“依法治国”“有法必依”“违法必究”最是深入人心。
沈腾几乎不敢想象,一个社会,若没有法治,则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如果真要给沈腾加一个某某家的帽子的话,还不如说他的法家属性更多一些。
只不过,初来乍到的,既没有机会,更没有环境,还没有展现罢了。
“老丈有心了。”沈腾主动给老丈倒了一杯茶,“小子无心之举,其实并无多少深意,只觉得来此世上一遭,总该做些什么才是。”
“这便是老朽不解之处。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反观公子所为,只有大爱,却无小情,更无私欲,何也?”
……
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没有答案的谈话。
一句话——交浅言深。
二人都是初次见面,无形中都带了强烈的窥探心思,和戒备之心,谁也不可能把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在于沈腾而言,不可能将自己这奇葩到几乎连鬼都不信的来历和盘托出,老者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所有经历背景向自己尚未看清楚的年轻人完全倾吐。
二人云山雾罩瞎侃一通,驴头不对马嘴,堪称这个时代的一场“尬聊”。
这妓寨,距离兴古城并不远。
这里陡然间多了近十多万人口,更来了无数豪族大姓的代表,自然便会有这种需求存在,说不上好,自然也说不上坏,不过是一个生活百相的需求和填充罢了。
在沈腾眼里,这老丈的隐者身份,着实好奇,但其也有诸多言语不实。你一个开妓院的,本就为赚钱而来,却谈什么观世间真味……那都是虚屁一个。
赚钱,不低贱。这都什么时代了,蜀中的豪族可少了?曹魏那边,颍川集团这几十年的发展壮大,早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甚至连“九品中正制”都整出来了,一举奠定豪族们接下来几百年的政治垄断地位。
而孙吴那边,在他老孙家发家之前,便是江东四大家族的天下,顾陆朱张四大姓,什么时候有别人说话的份儿了?
这些豪族的来钱方式,与你一个开妓院的相比,可又高尚到哪里去了?
站着,把钱赚了,或者跪着,把钱赚了,只不过是赚钱时候的姿态不一样,一旦有了豪奢的资本,哪一个不是被称活祖宗的,又有谁去清算你当年的不堪?
这可不是沈腾的虚伪。
所以,在沈腾眼中,老者看似淡雅高深,更多的,却是矫揉造作。说白了,有点假。
但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假人”比比皆是,并且大多以高人隐士自居。曹操遇到过,刘备遇到的更多。今天,沈腾自认也遇到了。
而在这老者的眼中,沈腾翻手云覆手雨,却看不清楚他的来历与所求,也觉得这年轻人云山雾罩地,有所保留。
再说了,二者根本就没有交集的空间与可能,第一次见面便如先帝言“如鱼得水”,这纯属扯淡。
尬聊,彼此的客气与虚伪始终存在,不咸不淡,倒是喝了一肚子的茶汤。
妓寨里的客人很少,时间尚早嘛,人家本就做的是晚上的生意,整个上午,都在休养生息。
时近晌午,小寨子里陆陆续续地人多了起来,倒不是客人,而是各个小楼里的丫鬟仆人,起来打扫卫生的,采买物资的,生火做饭的,浆洗衣物的。
甚至有些小楼里,还传出了乐器的声音。
当然,一些为妓寨做安保工作的男子,也出现在其中。人人自做其事,倒也没有什么闲逛之人,看来,这老者的管理能力,可也不是一般地高。
由此,沈腾对此人倒更加刮目相看了。
茶水早就换过两茬儿,沈腾告辞,老人也不挽留,举步送客出妓寨。
也就在这时候,寨门口却是一阵喧哗,一个牵马大汉站在寨子门口高声戢指喝骂:“老子险些将命留在兴古城上,却便宜了你们这些狗日的黑心的鬼,一次要了老子拿命挣来的赏钱一半,却连个床榻也没有沾边。小心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妓寨,让尔等都裸奔去!”
猴子忍不住笑出声了,小声对沈腾道:“头儿,这人叫李一驴,使得一手好箭术,兴古城头上,可是立了大功的。”
沈腾自然也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