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如海心头一跳,他抬眼看向柳青河,只见对方神情平静,似无心提及此事,他立即低下头,惶恐道:“下官能有今日地位,全然仰赖大人的提携之恩!”
“我何曾提携过你?”柳青河轻笑了下:“全是你自己懂事罢了。”
他说完便转过身,执着剪刀剪去蜡烛上长长的烛芯,侧脸笼在烛火之中:“多年前你瞧着叶宣的妻女凄惶跪在堂下求你援手之时,心中是何想法?”
孙如海只觉心脏要从口中跳出来,他垂下眼,袖中的手紧握:“下官……”
出口之言喑哑,他又清了嗓才继续道:“不怕大人笑话,下官彼时未曾见过世面,是以并不能确认她们的身份。”
“那你为何要将之交给司礼监那些宦官?”
“堂下跪着的人下官不认得,不知她口中之言是真是假,不过司礼监的令牌下官还是认得的。”
柳青河见他倒是老实,不由微微一笑:“那你如今可曾后悔?”
“怎会后悔?”孙如海的神情瞧着倒是真挚得很:“下官如今忝居大理寺卿之位,比之从前,已是好上数倍。”
“那倒是。”柳青河这才转身看向他,他摆了摆手:“去吧,莫忘了我说的话。”
“是。”
孙如海转身离去,柳青河注视着他的背影,面上笑意隐隐:“倒不是个蠢的。”
孙如海走出柳府大门,府中的马车已在外头等候,他脚步如常。
可待他登上马车之后,那一身绷着的劲儿倏然散去,伸手一摸后背已是汗湿重衫。
他猛地闭了眼,眼前仿佛还映着叶宣妻子祝蓁蓁,震惊而又愤恨的眼神。
那些宦官请他暗中相助寻人之时,他确实不知祝蓁蓁身份,待知晓之时,为时已晚。
之后听闻祝氏携幼女撞死在完颜宗刀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那些恻隐之心,全然变成了向上爬的欲望。
开弓哪有回头箭?
许久之后他才沉沉出了口气,于黑暗中睁开眼,他扯了下嘴角,声音极低似在安慰自己:“有些人生来便是他人的踏脚石、青云梯,有些事亦是大势所趋,我仅是随波逐流而已。”
“随波逐流又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