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青书觉得今天诸事不顺,这种不爽的感觉当他在片场看到庄少航时径直飙升到了顶点。
昨晚的通宵写歌导致睡过头的他差点迟到,到了片场被经纪人告知晚上有场推脱不掉的酒局,上妆的时候被化妆师埋怨般地提醒黑眼圈太重气色不好,拍摄的时候又差点没跟摄影师吵起来——蔚青书的强迫症也是业界闻名的事情了,对身边的人如果是用严格形容,对自己的要求则几近苛刻,经常把共事的工作人员逼得快要精神崩溃。
今天他拍摄的是《不眠夜》的剧情海报。蔚青书饰演的季群辉是个相当有噱头的双面角色,表面上是个在哥哥庇护下长大,明显被亲情和物欲宠坏了的纨绔公子,实际上却是哥哥特地培养出来作为交际花的暗桩,片叶不沾身的手段相当了得。
今天拍摄的海报是纨绔公子季群辉对着镜子整理领带,镜子里映出的却是他满面算计之色的样子,充分暗喻了角色的两面性。
阴暗一面的拍照很快就得到了pass,纨绔的一面蔚青书却迟迟不能抓到感觉,他没有被宠坏了的经历,很难将那种过分自信的,不经意流露出对他人轻视的感觉表现出来,于是只能一遍一遍地对着镜头乔表情调角度。摄影师被他来来回回折腾,摁快门的手指几乎要抽筋,好不容易拍出来几张差强人意的,可蔚青书左看右看,还是不能满意。
“书哥,你行行好吧。”
摄影师黑着脸扔下了相机,语气终于有些按捺不住的不耐烦。要放在平时,他也不敢用这种口气跟这种咖位的明星讲话,但他后面还有影帝闻其那边的拍摄工作,拖得晚了大家都不会好过,“之前那几张拍得已经够好了,你偏要我删了,现在反而更找不到感觉,简直就是在白白浪费时间。”
蔚青书把手从领带上垂了下来,说道:“我会找到感觉,再拍一组。”
整个摄影组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为了拍蔚青书这组剧情照,他们整整花了一天时间,连午饭都是匆匆解决的,现在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宇文敬见所有人情绪不对,连忙拍拍手上前,打断了拍摄。
“好了好了,今天还是先到这里吧,我们明天还有时间,明天再继续。”他扯了把蔚青书,冲他挤挤眼,用别人也能听到的音量说,“你别忘了,今晚刘导约大家吃饭,还要讨论一下剧本的事情呢。”
宇文敬说话的方式向来巧妙,既体谅了拍摄组的情绪,又给了蔚青书一个合理的台阶下,即便是蔚青书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勉强点头答应了。
蔚青书跟着宇文敬去卸妆,顺便还要挑一件适合晚上赴宴的衣服。宇文敬帮蔚青书打理有些褶皱的衣领,看着对方微微抿起的下唇,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什么都想做到最好,但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勉强,你这样会搞得大家都很累。”他劝解说,“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多照顾下别人的情绪。”
“是他们太不敬业。”蔚青书抓过梳子梳自己的头发,把额发都梳到后面去,亮出光洁的额头,“制片当初邀请我加盟时一直在说这部剧是大IP大制作,希望我能全心投入。现在是我表现不够好,我已经主动提出加班了,工作人员反倒还不乐意了?”
“蔚祖宗,那你想怎么样?跟剧组说让他们换个敬业点的人来?你是想给别人一个指责你耍大牌的机会吗?”宇文敬说,“拍摄海报和拍剧的不是同一拨人马,这个剧组的高水平是有所耳闻的。你就忍一忍,明天再抽空拍完这组,以后尽量少合作就行了。”
蔚青书嘟哝:“反正他们本来也没少说我耍大牌。”
“你还委屈上了呗?”
“没有的事。”蔚青书硬邦邦地说。
表情都写在脸上了,还说没有。宇文敬暗自翻个白眼。
他从蔚青书出道时跟到现在,对蔚青书的脾气算是摸得透彻,蔚青书虽说在生气,但并不是对拍摄组有所责怪,更多是懊恼于自己的表现不佳。蔚青书能走到今天这个地位,除了有脸有天赋的因素以外,绝大部分还取决于他的认真与热诚,他无时无刻不想表达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企图用实力让背后指点的人统统闭嘴。
宇文敬至今忘不了当年蔚青书在新人秀期间说过的话,那居然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年蔚青书一路闯进半决赛,正乘着出道的风头,当时闯入半决赛几个选手的实力都相对强劲,人气也不分仲伯,不到最后一刻都难以猜测谁会是真正的赢家。
就在紧张的比赛期间的某个夜里,宇文敬接到了蔚青书的电话,还是个少年的蔚青书带着那个年龄特有的低哑,对他说:“敬哥,如果这次比赛我拿不到冠军的话,我就不出道了。”
“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当时也只是个新晋经纪人的宇文敬差点没跳起来,天知道他为了挖掘这颗苗子花了多少心血,“这场新人秀就只是在为你的出道造势,能不能夺冠根本就无所谓。现在你人气也有了,万一到时候真的拿不到冠军,之前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我不在意努力是否白费……只有站在顶峰的人才不会被人轻易取代,我要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他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次,“他们的目光,只能注视着我!”
蔚青书最终兑现了他的诺言,决赛他时以一首完美的原创曲《深秋》艳压群雄,顺利夺走了桂冠。当他捧着奖杯被镁光灯、鲜花和彩带簇拥时,就仿佛是站在世界的中央,让所有人的目光只落在他上。
那时宇文敬以为他只是一时少年意气,娱乐圈子暗涌四伏,长期走在河边岂有不湿鞋的道理,再大的野心也会有被现实生生掐灭的时候。然而蔚青书心中这把火足足烧了七年,当多数在圈子中稳定立足的人都开始得过且过的时候,他仍颤颤巍巍地行走在山巅上,从来不给人摸到自己脚踝,企图将他拉下去的机会。
但有时过分在乎,反而会适得其反。况且蔚青书走了七年,人气、资源、财富,该有的东西也都有了,究竟还在在意什么呢?
宇文敬不懂,但蔚青书不乐意与他谈心,所以他也懒得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