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龙舟掌上舞

尽管赵飞燕面临狂风毫不在乎,但是成帝吓得那颗心早已提到喉咙眼儿,他朝乐队那位吹笙的侍郎冯无方急令道:

“冯无方,冯无方,快,快去救护飞燕皇后!”

“遵旨!”冯无方应声后,将笙放下,急忙奔跑过去,两手紧紧地握住赵飞燕的双脚。

赵飞燕自从成帝分外爱慕妹妹合德后,心中很是悲凉,况且多年的意中人燕赤凤也被妹妹合德关在昭阳宫院,恰巧因为自己酷爱歌舞,结识了宫廷侍郎冯无方,此人年轻貌美,潇洒大方,但一直没机会交谈。现在,皇上命冯无方救护自己,真乃天赐机缘,索性任他紧紧地攥握,以结心底爱慕之情。他,时握时松,认真护卫,随着舞姿,移动身躯。她,凌风狂舞,掌上旋转,且舞且歌,裙带飘扬。人在风中舞蹈,更有飘逸之感。成帝和各个乐师看得目瞪口呆,都顾不上吹奏自己手中的乐器。

少顷,风势稍缓,舞亦渐停。

成帝松了一口气,高兴笑道:

“哈哈哈哈……不错,飞燕皇后之舞果真称得上‘掌上舞’。”

“陛下,您过奖了。”赵飞燕谦逊地屈身一拜。

冯无方站起身来,走至成帝面前,躬身施了一礼,以谢陛下信赖之意。

“冯无方!”成帝呼道。

“小臣在。”冯无方跪伏于甲板上,候旨听诏。

“朕念你救护皇后有功,赏你白银二百两、锦帛三百尺。”

“小臣伴随陛下、皇后乘舟同游,护主平安乃是天职,岂敢冒功领赏呢?”冯无方不敢领受皇恩,忠诚地推卸道。

“你呀,真是个呆子,陛下赐你财物,还不快快谢恩!”赵飞燕爱怜地提醒冯无方道。

“多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冯无方朝着成帝施了三拜九叩大礼。

夕阳如血,染红了整个太液湖面。成帝命小宦官,指令舵手回棹拢岸。然后,大家跳下龙舟,回宫去了。

成帝与赵飞燕携手进入远条宫。后边,紧紧跟着冯无方。因为皇上正妻的称呼既有皇后,又有中宫、椒房等,所以当时人们习惯地称赵飞燕皇后及其住宫为中宫。他们来到前厅时,成帝转身对冯无方说道:

“冯无方,朕批准你日后出入中宫,侍候飞燕皇后!”

“多谢陛下恩宠,小臣没齿难忘!”冯无方跪伏于青蒲上,一连叩了三个头,而后悄然离去。

赵飞燕心中自然高兴,觉得成帝很是通情达理,虽然有很长时间没能临幸中宫,但那种怨懑情绪很快也就消散了。她伸出多情的手,将成帝拽到寝室,娇媚而温柔地说:“陛下,你随臣妾到寝宫内饮上几杯!”

“好好好,就依你。”

姜秋端着香茶步入寝宫,敏捷地给成帝、赵飞燕倒上茶,屈身一福道:

“请陛下、皇后吃茶!”

成帝、赵飞燕微点额首。

“姜秋,将我亲手养的那只甲鱼送到御膳房,烹好后端来,给陛下做下酒菜。”赵飞燕吩咐道。

“是,奴婢马上就去。”姜秋屈身一拜,飘然而去。

“赵飞燕,你怎么养起甲鱼来了?”成帝不解地问道。

“陛下,实言相告,臣妾非但不会养甲鱼,就是一般的鱼也是不会养的,确确实实没有这个爱好,更谈不上兴致。养鱼,这是我进宫后养成的一种习惯。”赵飞燕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

“哦,飞燕你有什么心思不成?”

“唉,不谈也罢!”

“飞燕,你告诉朕,到底为什么?”

“好,我说。”赵飞燕说着欠起玉体,眼睛瞧着被夜风掀动的窗纱,若有所思地说,“我自从进得宫来,每逢遇到许皇后,总要招来满肚子的气,后来多亏陛下、太后的英明决断,罢免了许皇后,我的生活才稍稍得以平静。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一直放不下来,盼望多和陛下说说心里话,可陛下您又无暇顾及于我……”赵飞燕说到这儿停顿下来,两只眼眶涌出了泪珠。

成帝知道赵飞燕伤感的原因,主要是嫌他经常去昭阳舍宫赵合德那里,很少来中宫,于是歉疚地说道:“是朕不好,我这不是来中宫了吗?”

“不,陛下,我不是指这个。”赵飞燕矢口否认,接着解释道,“我是说,您整日整夜地不得休闲,忙于朝政,忧国忧民,顾不上同臣妾好好聊上一聊。因此,臣妾心中着实苦痛,常去郊外太液湖上钓鱼,以解愁烦。我钓养的鱼可多了,除了最贵重的甲鱼外,还有鲤鱼、鳝鱼、鲫鱼、小金鱼等。”

“飞燕,朕难为你了。”

“陛下,刚才臣妾命姜秋去御膳房烹调的那只大甲鱼,就是臣妾亲手从太液湖里钓来的。”

“哦!”

不大工夫,姜秋端来一只又大又肥、又黑又亮、热气腾腾的大甲鱼,姜霜捧着盛有陈酒的绛紫色瓷壶,喜气洋洋地进入寝宫。她俩一看陛下今晚要在中宫过夜,自然有说不出的高兴,将甲鱼和陈酒摆置在矮脚案几上。姜霜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欢快地给成帝、赵飞燕斟上酒,脱口而出道:“陛下,这酒是皇后给您准备的陈酿老酒,储存三年多了,您要多饮几杯!”

“好好好,我一定多饮几杯。”

“陛下,今天夜晚您就……”

“陛下,您看!”姜秋故意打断姜霜的话,以防说走了嘴,给主子惹气添乱,于是围绕高兴的话题说,“这只大甲鱼可珍贵了,补养大着哩,皇后为您养了整整三年,您可要多吃啊!”

“陛下,今晚您就尽管多饮多吃,住在中宫吧!”姜霜还是心直口快地讲了出来。

“多嘴!”赵飞燕狠狠地白了姜霜一眼。

“看你!”姜秋嗔怨地说了姜霜一句,而后拽着她的衣裙,倒退着离开寝宫。

成帝主动靠近赵飞燕,拉着她的手说道:

“飞燕,你对朕一片痴心,朕对不住你呀!”

“陛下,您怎么对臣妾讲这样的客套话?”赵飞燕说着,将身子依偎在成帝怀里,“陛下,您知道臣妾多么惦念你呀!”

“朕也是同样惦念你呀!”成帝说着,用手抚摸赵飞燕的青丝。

赵飞燕此时感到由衷的幸福,似乎久别重逢一般,心里有好多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她伸手递给成帝一杯酒,自己也端起酒盏,说道:

“陛下,来,你我夫妻一同干杯!”

“好,一同干杯!”

成帝和赵飞燕一饮而尽。

赵飞燕又递给成帝一双筷子,接着,她用筷子掀开甲鱼的背甲,朝着甲壳内的四周撕了又撕,扯了又扯,而后夹了一块软边嫩肉,递到成帝唇边:

“陛下,您尝尝鲜,这叫鳖边,味道可美啦!”

“好!”成帝刚要张口吃下这块肉质又软又鲜的鳖边,就见门帘子一动,昭阳舍的宫女冷艳闪了进来。冷艳轻轻一拜道:“给陛下、皇后请安!”

“哦,冷艳深夜来到中宫,不知为了何事?”赵飞燕一边问话一边将夹得的那块鳖肉放回盘内。

“奴婢受赵合德昭仪之命,前来请陛下回温柔乡。”

“怎么,陛下就不能在中宫住宿了吗?”赵飞燕心中不满,反问道。

“这……”冷艳窘口难言。

成帝有心留在中宫,但怕惹了合德昭仪,又有心回到昭阳舍,去温柔乡和赵合德欢娱,但又怕冷了飞燕皇后那颗热情而又留恋的心,一时感到左右为难。

无人时,成帝也悄悄比较过赵飞燕和赵合德。两人是双胞胎姊妹,姿色相当,差别在于身材和气韵。

飞燕以善跳掌中舞而闻名,因而刻意保持纤秀之体,这样一来,舞看着倒是愉悦人心,可一旦肌肤相亲,时不时就有种磕着碰着的不适感。合德则不一样了,她体态稍丰,肌肤光滑细腻,那双小手握在手里,柔弱无骨,那个娇躯拥在怀里,销魂荡魄,真是让成帝深陷其中,欲罢不能。再则,飞燕心思细腻,狡诈多变,协助处理政事自然是好的,但是成帝跟她在一起,心中老有提防,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作为一国之君,成天处理政事就够累了,成帝可不想回到后宫还得多留几个心眼儿。合德则不一样了,她娇憨霸道,直来直去,处起来轻松愉悦。成帝给她的宫室——昭阳舍宫题名为温柔乡,也便是取了这两层意思:所谓温柔,一是指合德之肌体,二是指合德之媚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