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僧衣的壮汉推开门。
房间里坐着九个人,即便泽州最大的客栈静心馆的房间,坐九个人也显拥挤。
穿着僧衣的人望向楼下,高朋满座的大厅,门外行人络绎,佛诞日真不愧是少林最大的庆典。
信佛的人这么多吗?穿着僧衣的人不信佛,他比较信银子。他也不是真和尚,连俗僧都不是,戒疤还是几天前烫下的。
他在房里找个空席地坐下。他们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
“明天便是佛诞,最后一天,得动手了。”坐在桌边的青衣壮汉剥开花生,将花生米抛起,仰头接住。
刺杀掌握一省之地的觉如没这么简单,即便白马寺因佛诞而戒备松懈,即便觉如不像臭狼时时刻刻提防暗算,但觉字辈高僧,又曾是正语堂住持,觉如的武功加上白马寺的守卫,十个夜榜刺客也没那么容易得手。
五千两不好赚,他们已经聚集在这三天,靠着针,有几个人已用不同方式混入白马寺。
“人到齐了。”坐在床上的蓝衣壮汉道,“一个人五百两,生死各安天命。出手时不要想着后路,一击不中就走。和尚没死,就只五十两安家费,还得死人才有。”
“只有三天布置,有些急。”另一名穿着僧衣的刺客说道,“有别的方式近身吗?”
“没想到其他法子。”蓝衣人摇头,“就是急才有这么厚的花红。”
“知道了。”剥花生的壮汉又把一个花生米抛上半空,“把计划再说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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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晋地最大寺宇,白马寺虽不及少林寺香火鼎盛,佛诞日也在山脚下做足七天水陆道场。寺里七百余名僧众和五百余名俗家弟子逾七成都去支持法事,还得从附近寺庙借来一百多名僧人持诵。
白马寺是少林在晋地的总部。因着孤坟地争议,晋地有三成多土地不受少林管制,在四省中辖地最小。觉如被贬后就在白马寺担任方丈,总督晋地一切事务。
觉如可没闲着。前来参拜的信徒络绎不绝,白马寺里万头攒动。他主持法事,卯起吩咐一天杂务,辰时寺门一开,信徒涌入,就带头诵经,两个时辰不歇息,直到午后才小寐片刻,下午或巡察各处,或在书房处理杂务。他两个徒弟了知、了尚同驻白马寺,了知被派往水陆道场督事,了尚留在身旁听候差遣。
一连七天的法事弄得觉如精疲力竭,这日午后,他诵经已毕,回到书房,照前几日作息,他会遣退了尚,在书房里小歇半个时辰。
了尚正要告退,觉如却道:“等等,师父有话说。”
了尚关心道:“师父不歇会?”
觉如不满道:“等少林没了,能歇到死。”
了尚安慰道:“师父,少林改制还没定议呢。”
觉如怒道:“等成真了,我还能干什么?”
了尚苦着脸:“师父,您以前外号笑口弥陀,这两年不是苦着脸就是发脾气,这样下去外号得改,看是叫怒面金刚还是叫苦面尊者。”
觉如笑道:“去你孙子的,学你了净师弟调侃师父?”
了尚无奈:“去便去了,了净师弟有孙子,贫僧可没有。”
觉如笑道:“想还俗了?”
了尚苦笑:“不敢,怕师父一掌劈死我。”
“你师弟我都没劈,劈你做啥。”觉如在半月桌前倒茶喝下,道:“等今日佛诞结束,师父要回少林一趟,问问方丈少林改制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得想办法弄出些动静,好歹拼个鱼死网破。”
佛诞之前方丈召开四院共议说要改制,虽然提案悬而未决,但消息早已传出。白马寺离少林寺不足四百里,觉如又听了萧情故的建议在少林安插眼线,新任的正念堂住持了武更是他亲传徒弟,四院共议一结束,了武便派人私下通知觉如。
听到消息,觉如勃然大怒,只因恰逢四月佛诞,诸事繁忙,才耽搁下来。这几日他都在筹思如何跟觉见吵架,又想起觉见这两年的举措无一不向着俗僧,只怕说服不了。
觉如沉思道:“自古新政推行便难,四院八堂有六个正僧,还有半数正僧主持地方,想个办法把事搅黄,拖到方丈跟觉空俩孙子都死了再来改议。”
了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师父,口业,口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