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长瞻没料错,诸葛然果然没往西走,也没向东走,他出了西门便转向北。听冠那蠢货一定会阻断东西两条通路,免得他去前线或投奔莽象王。昆明离冷水滩三千里,离宏国边界也有两千里之遥,这两个地方都太远,而往北离唐门不过八百里,驿站快马可以一天之内穿过边界。
很赶,诸葛长瞻会帮自己拖延吗?
想到这侄儿,诸葛然又痛又怒。为了一个女人,还是自己哥哥的女人,值得吗?比毓娘更美貌的女人,当上掌门后还怕没有吗?
要是可以,他想找个地方大醉一场,喝到天亮,把脑袋放空,长长睡上一觉,醒来后再来打算该怎么办。但现在只能逃,要逃得比通缉更快。驿站二十里一站,不用三天整个点苍都会有他的通缉令,不出七天通缉令就会传到唐门,他要比传递消息的驿站快马更快抵达边界,赶在边界封闭前逃出。他估计抵达边界时已经入夜,而传令通缉的驿马可能已在路上。
他应该赶路,但他却停在昆明北边五十里处的富民镇。他来到一处小庄园前,翻身下马,抬起门环用力敲打。来开门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见着诸葛然一愣,问道:“您找谁?”
“我找你爹!”诸葛然一把将门推开,绕过照壁直进小院,顿时引来两名护院注意,上前喝叱:“哪来的泼皮猴子!”诸葛然举拐杖就打,两人见他拐杖舞得虎虎生风,也不知是哪来的无赖,不敢上前。
两侧廊道上冒出四五个青壮年,伸着脖子看戏,有人喝道:“再胡闹,抓了你去门派!”诸葛然环顾四周,见已站着六七人,冷笑道:“反穿皮袄咩咩叫,装佯呢!叫你们郑掌柜出来见我!”
郑掌柜三字一出,廊道上那几人连着开门跟拦阻他的两名护院眼神瞬变,两名护院绕至诸葛然身后堵住退路,开门的小伙忙将大门掩上。
刹时间,小院里杀机四伏。
诸葛然语带讥嘲:“怎地不装了?”说罢一瘸一拐往大厅走去。廊道上的人或翻过栏杆,或守在大厅前,纷纷逼近,诸葛然正眼也不瞅他们,自顾自走着。
一名中年男子从大厅走出,见着诸葛然吃了一惊,恭敬问道:“您是哪位?来此找谁?”
“找你!”诸葛然用力敲了下门框,把大厅木门敲崩一块,“我要买货!”
中年男子一团和气:“您开什么玩笑,这儿是民家,不作生意。”
“一把碎银子,三斤血馒头!”诸葛然道,“我赶时间,别拖拖拉拉!”
他说着径自走向大厅当中的座位,道:“郑掌柜,坐,谈生意!”
那郑掌柜犹豫半晌,打发了门外的几名壮汉,这才坐到座位上,脸上堆笑:“敢问贵客可是姓诸葛?”
“不,我姓猪,我他娘的就是一头猪!”诸葛然把拐杖在地上一顿,“开门见山,我要人!”
九大家深恨夜榜,但九大家同样需要夜榜,不少高层都知道如何联系夜榜,包括诸葛然。这个夜榜据点许久前便被诸葛然掌握,且还是个掌柜,当时他并未将其铲除,想着留下以后或许有用得着的时候。
却没想到是在这局面下用上。
郑掌柜不慌不乱,恭敬道:“副掌权势熏天,副掌杀不了的人,我这小本买卖恐怕吃不下。说明白些,接生意是跑堂跟针的活,我是小掌柜,不干这事。”
毕竟是夜榜的掌柜,见他形貌还有这说话口气,一下子便猜出他身份。
“我不是要你杀人,是要你找人保护我,我要去陇地。”诸葛然道,“人不用多,但得是高手,路上会有些麻烦。”
“夜榜不干保镖行当。”郑掌柜恭敬拒绝。
“挣钱总干吧?”诸葛然道,“有钱什么都好说。陪我去一趟陇地,不难。”
“副掌这话说的,忒谦虚了。”郑掌柜笑脸迎人,“能让副掌走进这门,能有什么容易的勾当?您要我刺杀齐天门掌门都算容易了。”
“郑掌柜挺能猜的。”诸葛然冷笑,“连我跟嫂子不合都知道。”
“这算不上秘密。”郑掌柜笑道,“唉,忘记奉茶了。来人,沏茶招待贵客!”
诸葛然挥手:“我要赶路,不喝这茶。”又道,“直说了吧,多少银两才够?”
郑掌柜道:“夜榜收多少得看货辣不辣,接的人喜不喜欢,愿不愿意,有没有胆量。您出五两银买三爷人头,您尽管出,夜榜也不拦着您,可谁接这活?副掌,您这要求没头没尾,只说要周全您去陇地,去春花楼找个姑娘陪您睡到崆峒也是保护。”
“春花楼的姑娘要是有夜榜的人,你尽管派。”诸葛然不耐道,“夜榜是真养生,命得够长才这么能说闲话。”
“我也不小觑副掌,这么着——”郑掌柜竖起一根指头,“一千两,肯定会有人愿意保副掌平安。”
诸葛然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都是五两十两面额,交给郑掌柜:“点点。”郑掌柜接过银票,他又从手上取下个通体晶莹的翡翠玉扳指放在桌上:“这值多少?”
郑掌柜点算银票,皱眉道:“这才一百二十两。副掌,你就带这么点银两出来作买卖?”接着看那玉扳指,摇头,“我不是行家,分辨不出价值。”
“这是我在石场特意留下的,最少值三百两。”诸葛然说着又取下玉腰带与衣服上的玉佩放在桌上,“腰带值两百,玉佩也值两百,还有这皮裘,黑狐皮,得值一百。”
“副掌,红货只值三成价。”
“我这又不是抢来的!”诸葛然敲着拐杖道,“难不成还是偷家里的?”
“我这也不兴收红货啊,要不副掌带够了钱再来?”郑掌柜仍是一脸陪笑,“您的话我信得过,但夜榜关起门作生意,总不好什么都收吧?”
诸葛然心里有气,谁带着五百两银票出门?大额银票只有商用,平日里开销哪处找得开?随身带一百多两已是极多。
他又取下头冠,上头镶了颗拇指大的宝石,还有金饰:“这头冠也值五百两。”
“副掌莫诓我。”郑掌柜道,“我瞧最多值两百。”
诸葛然冷笑:“掌柜的还自谦不是行家?上头镶金片,金子总不是红货了吧?”
“这些合计算副掌一千两,折合三百两,连着银票还差五百八十两。”
诸葛然又脱下靴子,靴面沾满泥土,他拍了拍,露出里头的金线:“这值几两?”
郑掌柜道:“二手鞋子不收。”
诸葛然一咬牙,将身上细碎首饰全都取下,只留下副掌门令牌,算上之前的四百二十两,拼拼凑凑也只凑出个五百两。
“先付定金。”诸葛然道:“任务完成再付剩下一半。要不你收了钱,我死在半道上,找谁喊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