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李景风一愣。那是什么东西?
“沃土都在宁卡镇上。那里种的黍多。普吉镇黍少,但产雪莲!就在后山上。”他起身走到屋后,李景风没有拦他,他感觉到对方的敌意已经逐渐消失。过了会,洪有黍拿了一朵晒干的白花来。李景风认不出这是什么。
“雪莲花,这是唐门喜欢的珍贵药材,这样一朵可以值几钱银子。”他把雪莲花递给李景风瞧,李景风摇摇头,道:“我看不懂。”
“雪莲花长在峭壁上,难以采集,以前我们采集了雪莲,满了一车,就从宁卡镇运出去卖,换了银子,就买些物品与粮食回来。宁卡镇抽路费。”
这下李景风也明白,为何这镇上的人都用药锄当武器。
“两家断了往来后。路也封了,这些雪莲,吃不饱!”他把雪莲塞进嘴里嚼烂了吞下,这一口可管得外头几餐好饱。“他们想发仇名状,将咱们赶尽杀绝。就是为了抢这个,没有雪莲,他们也是穷得慌!”
“还有几个问题,外面这些人,都是南星门的弟子?”李景风又问:“有些不像门派。”
“所有普吉村的人都是战士。”洪有黍骄傲地抬起胸膛。
李景风明白,为了对抗北星门,他们全村团结,看着人数虽然多,但只怕多数都不会武。
这样说来,跟北星门真打起来,也不见得能占到好处,何况他们瘦成这样,北星门唯一忌惮的,也只有这个武功较高的洪有黍,显然他功夫比其他人高上许多。而且肯定比穆掌门高上更多更多。
“你想要怎么解决?”李景风问,这是他最后一个问题。
“公道!我就要一个公道!”洪有黍大声道:“我就要他们还我们一个公道。”
“我试试看。”李景风站起身来。问:“能放我回去吗?”
“搅和这事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们没钱!”
“我就只想帮点忙而已。”李景风想了想,摇头:“也不知道帮不帮得上。”
洪有黍望着他,站起身替他开门。大声对门外人道:“大家让开。”
李景风回到宁卡村时,才刚过中午,他完整无缺的踏入镇中,镇民讶异的目光像是看着怪物。好像得少只耳朵才算是正常人似的。他回到北星门。掌门立刻请他见面,大厅外围满了想探听消息的弟子,里头,除了掌门跟他之外,就只有隽爷。
“南星门要讨个公道。”李景风道:“为二十二年前那场瘟疫。只要讨回公道,他愿意让出水井。我觉得,两派可以和平共处。”
“鸡巴个屁公道!”隽爷大骂:“他要什么公道?我们全镇上的人命,还是北星门所有门人的命?前掌门都死两年,什么事都过去了。”
“我建议掌门与他谈谈。”李景风道:“这很难处置。但只要谈清楚。事情未必不能化解。毕竟是北星门有愧在先。”
“怎样才叫公道?”隽爷冷笑:“杀光我们全镇,还是灭北星门,还是要把掌门交出去。那我们死了两个人,要跟谁讨公道?我们人比他多,发了仇名状,灭了南星门,普吉镇也归我们管,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好计较?”
“你不能发仇名状。”李景风道:“他们掌门是独苗。发了就是灭门种,你不能杀。他以后会来报仇。”
“看他有没有这本事!留他一个活口,没钱没本事。能兴风浪?”隽爷道:“这时候谈,就算谈和了。以后还不是仰仗他们赏水?水钱抵了路钱,北星门还是穷。”他说着,走到门口处,大声问道:“北星门的弟子怕死吗?”
“不怕!”门外的弟子喊道,声音虽然算不上整齐划一,也不见威武。但总算喊声的人多。
李景风望向穆掌门,掌门犹豫许久,又看向门外弟子,个个都把目光看向他。
“我们死了两个人,不能善罢甘休。我们也要公道。”掌门道:“让他们投降。交出凶手。这件事才算完了。”
李景风大声道:“可以谈的事,为什么非要见血不可。”
掌门也大声道:“这是北星门的威严!”他鼓胀着脸,毫不相让,身体却早已微微发抖。也不知道是激动、愤怒,还是什么情绪。
“那种东西当不得饭吃,更值不得人命!”李景风强忍怒气。哈老上前缓颊道:“掌门息怒。李兄弟只是一时糊涂。冲撞了些。李兄弟你先歇息。晚点等你想清楚再说。”
掌门问道:“你会帮我们,是吧?”
李景风摇头道:“我不会帮你们。”
掌门眼神中满是失望,口中仍道:“那你快离开。我们不养闲人。”
李景风抱拳道:“多谢贵派照顾,告辞了。”
看来这事还是要费点功夫。李景风回到房间收拾行李准备离开。他实不愿见到这两家仇杀。只是一时也想不到万全的法子。但他还没有放弃。先去南星门问问情况,他有点后悔刚才拒绝得太快,果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就容易犯错。现在若是往南星门走去,立刻就被当成叛徒。
门外有人敲门喊道“李兄弟!”李景风听出是哈老的声音,喊道:“哈老进来吧。”
哈老推开门,往门外望了望。关上门。李景风问道:“哈老有事吗?”
“我跟掌门拜托,来劝劝你。”哈老道:“留下来帮掌门。”
李景风摇头道:“我想帮,但不是这种帮法。”
哈老踱着步,慢慢走向床边:“二十二年前那件事,还有南星门不知道的隐密。你……你能不能让南星门知道。”
“喔?”李景风疑问:“哈老的意思是还有隐情?”
哈老点点头,过了会,接着道:“我们两个门派虽算不上和睦,也是世交,又有往来,怎么好……断人生路。就算不让南星门的人过来,送药,买药,请大夫,甚至送点吃的这种事总做得到。也不会……死这么多人。”
“那是怎么回事?”
“普吉镇一闹瘟疫,我们封了路,马上通知在康定的甘孜总管。这是地方上有疫的规矩。我们穷,买不起药材。请不了好大夫。也想请这位总管援手。”
“他们没来?”李景风问。
“来了,比没来更糟。”哈老道:“那位总管带了六百名弟子。把北星门也给封了。总管亲自坐镇,如果放进一个普吉镇的镇民,两个镇全屠了。”
李景风大吃一惊,怒道:“这算什么总管?这是草菅人命!”
“地方上有疫是大事。甘孜离灌县不到千里,若是传到灌县去。以老夫人的性子,不是丢了总管位子这么简单。”
“那也要给药、给粮、给大夫啊!”李景风怒道。
“甘孜这一代就是穷地方,再说,那位总管也不打算救人。请了大夫,买了药,消息泄漏出去,老夫人定然治罪。那六百个唐门弟子,非但没有带药,还要吃粮,把我们本来给普吉镇的粮都给吃光了。反倒没有粮帮他们。那群人直住了半年才走。”
哈老陷入沉思,似乎对当年之事颇以为憾,接着又道:“这事还没这么简单。其实……他们离开前派人去过普吉村。”
李景风又愣住,问道:“他们去过普吉村?”
“那些男人回来时,镇上一个活人都没有不是?什么瘟疫,千多个人,能一个活的都没吗?”
李景风已经猜到发生什么事,强耐住怒火:“尸体上没有伤痕吗?”
“那些人不是病,就是饿坏了。一律用麻袋套头闷死。他们在两镇中间那黄土上扎了营。回镇上前,先烧了麻袋跟衣服,在那住上一个月,等确定没染病,才回到镇上。”
“既然有这层关系?为什么不跟南星门解释?”李景风问,他得极力压抑才不会咆哮出声,因为现在还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去得了吗?”哈老苦笑:“到了水井就被打回来,还能到镇上去?”他无奈摇头,“他们听不进去。再说,老掌门也是……他心底有愧,也羞于启齿。总之……他下令镇上所有人别靠近水井,他只道普吉镇穷,雪莲又要道路才能送出去。于是封闭道路。想他们迟早要低头,到时再来解释,谁知……这二十年,普吉镇硬是撑过去。直到去年镇上真没水了。这才……”
李景风知道这位前掌门性格上定然有不当之处,哈老为亲者讳,没有说得明白。于是道:“你们的仇人应该是那位总管。以前不能解释,现在能!为什么不好好谈谈。”
“隽爷不想谈。”哈老道。
隽爷确实态度强硬,甚至掌门都有些怕他。李景风一直觉得蹊跷。
“隽爷父亲是芦州青衣帮帮主的堂侄孙。只领了一个小职事。一直也没跟家人往来。两年前,前掌门过世后,老爷才七岁,他说要替老爷坐镇帮派,就跟着大小姐回来。他一直都是管事的人。”
李景风忽然明白了。北星门再小,也是一个门派,也管着两千多人。
“老爷不能是个孩子。”哈老道:“他要强硬些,不能退让。他如果镇不住门人。北星门就得改姓。”
“你家大小姐呢?她毕竟是姐姐。”
“出嫁从夫,哪还是自己人。再说……隽爷发起脾气,大小姐也会挨打。”
李景风想起昨日隽爷喝叱夫人还有饭桌上的模样。心中明白。</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