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堂的一片混乱没有影响沈未辰,她与夏厉君花了整整一天看卷宗。这些卷宗是谁送来的?为什么送来?
五个案子,个个都是青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战堂堂主、百步门门主田文郎,工堂左使黄继尧,南门总领李鸿道……
沈未辰心底一叹,她本以为青城算得上政治清明,没想就在眼皮子底下竟有这么多事发生。
“一个人犯案,连同包庇、帮凶,就跟肉粽似的,一绑一串。这里有五个案子,不知道会扯出多少领了职事的。”夏厉君道,“沈掌刑,你真要办这些案子?”
沈未辰点点头:“这五个卷宗连同线索都准备了,有些还有证据,是冤枉还是罪证确凿,都得严查。”
“掌刑打算怎么着手?”
“抓人。”沈未辰取出一个卷宗,“南门总领李鸿道打死侍妾,埋尸花园,只要挖出尸骨就能定罪,这是办起来最快的一桩。”
南门统领掌管巴县南门所有巡守弟子,比宋从龙低了一阶。不过宋从龙虽然能指挥调度四门守卫,李鸿道却是直接掌管这些弟子,换成前朝,就是京军统领的职位。
“李统领认得掌刑吗?”夏厉君问道。
沈未辰摇摇头。她长居门派内,南门统领职位不低,却未必见过自己,就算有,对方也未必记得。
“那掌刑最好多带些人去。”夏厉君道,“他毕竟是南门统领,护院家丁上百人,掌刑不用身份压他,连大门都进不去。”
沈未辰颇为赞同,到得房外,刑堂却只剩下周同跟几个留守的。沈未辰向周同要人,周同苦着脸道:“早上闹了这么大的事,公子大为震怒,把城都给封了,所有弟子都出去搜捕刺客,刑堂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封城了?”沈未辰秀眉微蹙。这般扰民,大哥怎会为抓个刺客闹这么大?说起来,早上傅老来过,自己埋首于房间翻看卷宗,只出来打了个招呼,顺便跟毛堂主要了夏厉君帮忙,当时没有细问,没想一早上发生这么多事。
周同问道:“沈掌刑要去哪里办案?”
沈未辰道:“去李统领家。”
“莫不是南门统领?”周同讶异道,“他犯了什么事?”
沈未辰道:“打死侍妾。”
周同又问哪来的消息,沈未辰只说有人密报,自己要查。周同道:“这样吧,掌刑稍等,我找几个人陪掌刑去李家院子。”说完迳自去了。
沈未辰等了大半个时辰,周同才带回两名弟子道:“只剩这两名弟子得空。掌刑如果遇到刁难,不如表明身份,谅他们不敢拦阻。”
沈未辰领着三人来到李家院子,夏厉君敲了门,好半晌没人理会,沈未辰又敲了几下,过了好一会,才听里头有人道:“来啦!”
一名壮汉将门打开一条细缝,见是两名姑娘,身后还跟着两名壮汉,问道:“什么人?找谁啊?”
沈未辰亮了掌刑令牌,道:“找李统领。”
壮汉道:“且等等,我进去通报主人。”说完掩上门。
沈未辰等了半晌,夏厉君来到刑堂已久,知晓些手段,心中起疑,低声道:“掌刑,还是硬闯吧。”
沈未辰虽然聪明,但经验不足,正自犹豫,夏厉君用力敲几下门,那壮汉开了条缝,问道:“主人还在着衣,稍后便到,刑爷且等等。”
夏厉君哪里理他,用力将门踹开,那壮汉早已有备,使了劲将门顶住。沈未辰上前一推,一股大力往门后撞去,那壮汉“唉呦”一声摔倒在地。
沈未辰大声道:“我找李统领,不许拦阻!”说完踏步入内。早有护院来到,有人大声喝道:“谁借的胆子?都给我拿下!”
护院一拥而上,怕不有二十来个。沈未辰抽出腰间唐刀。她原本用的兵器是峨眉刺,但那是雅夫人嫌弃刀剑戾气太重而让她改用,她最早学的兵器是剑,入刑堂后便改用单面开锋的唐刀。她将刀背朝上,连环两刀砍在前方两人胫骨处,两人惨呼一声摔倒在地。身后的夏厉君戴着皮套,一拳打在一名护院下颔,将牙齿打落几颗,那人摔倒在地,竟自晕了过去。
沈未辰也已明白对方有意拖延,身子一矮向前窜去。前方两人伸手抓他,左右各有三人向她扑来,她脚下不停,自下而上连挥两刀,“喀喀”两声将前方两只手腕打折。三只手已抓住她右肩、左腕、腰间,沈未辰扭腰,转臂,甩肩,三个大男人竟抓她不住,反被拽倒在地,其余来纠缠的被她或打或闪,全摆脱开来。
沈未辰且不管夏厉君她们,迳自往后院奔去,到了厨房外,见水井旁一个七尺长、五尺宽的大坑,里头空空如也。她知道尸体已被搬走,正要去追,一条人影斜刺里抢来,喊道:“姑娘!”五指如电抓她肩膀。
沈未辰知晓是个高手,回过身来,左手一探,正要抓住那人手腕,忽地想起一事,心念电转间,左手缩回,竟不抵抗。
那人抓住沈未辰肩膀,大声道:“就算是刑堂,也得有证据才能抓人!姑娘,你这样闯入,未免太横!”
“你就是李鸿道?”沈未辰指着地上大坑问,“这坑里埋了什么?”
来人年约五十,穿棉布衣服,细眼扁鼻,体格健壮,与多数中年人一样,肚子凸了一圈,正是南门统领李鸿道。
李鸿道见沈未辰发问,答道:“我在自家院子挖坑种些花草,碍着谁了?”
沈未辰望着他手臂,蛾眉轻蹙,低声道:“我的肩膀是你能搭的吗?”
李鸿道吃了一惊,连忙缩手。沈未辰脚尖一踮,身子飘然飞起,向后一个翻身,恰恰落在围墙上,举目望去,果见不远处两名护院正扛着个麻袋慌忙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