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新岁旧仇

天之下 三弦 10069 字 4个月前

“衡山帮忙就是少林帮忙。”沈雅言道,“李掌门跟觉空首座是挚交,少林为着疆界不清不楚的事也跟华山闹了几十年了。”

沈庸辞道:“觉空首座终究不是方丈,少林未必会帮忙,但声援是必然。还有武当……”

楚夫人道:“襄阳帮还行,至于玄虚道长……去庙里搬尊神像挡在路上都比他管用,要是华山真派兵来了,还得费心去挪一下!”

“衡山未必会援助我们。”沈庸辞道,“丐帮还在后头虎视眈眈。铁剑银卫不出甘肃,若没了衡山支持,青城的形势便难了。”

沈未辰心中一惊,为着自己一时任性,竟惹出这么大风波?

只听楚夫人怒道:“玉儿帮了李掌门这么多忙,衡山真能坐视?”

沈庸辞道:“李掌门也是东西夹击,想帮忙不易。”

楚夫人道:“他们真要打,难道青城就得让?”

沈庸辞道:“那也不用。点苍的打算……夫人,你认识副掌比我久,自是清楚的。”

过了好半晌,楚夫人才道:“我懂,你的意思是,若衡山不帮忙,这次昆仑共议你就支持点苍,免去一场刀兵是吗?”

此后再无话语,沈未辰明白,这是四人达成协议的意思,不禁黯然,心想:“大哥奔波了一年多,好不容易事成,却败在我手上……”

她正要离去,又听沈雅言道:“弟妹,你陪嫂子聊会,我跟掌门还有事要谈。”不一会,只见父亲与掌门从院中走出,沈未辰忙躲回假山后,不敢妄动。

沈庸辞问道:“大哥,私下找我说话,是什么事?”

“小小有天赋,掌门是知道的。”沈雅言道,“我想教她一品三清无上心法,你觉得怎样?”

“规矩向来是传男不传女。”沈庸辞道,“小小将来总要嫁人,岂不是外泄?二姐小妹都没学。”

“得了,二妹子跟小妹子的资质,四品都练不到,你双手捧到她们面前她们也学不了。可小小不同,她能成。”沈雅言道,“要说怕外泄,各门各派谁家武功没外泄?青城多少嫡传男丁都练过,能保证他们不外泄?我寻思这规矩没意思。小小性格你是知道的,她不会把本门内功心法传授给外人。”

沈庸辞道:“这是祖训。何况小小才刚惹出这么大事,还学这么高深的武功做什么?”

沈雅言默然半晌,叹了口气,道:“她是我女儿。也许她武功学得再多,嫁了人也就在家享福,养儿育女,可我就想知道我这女儿的天分有多高,到底能有多大本事,就算那些本事没丁点用处,那也是我女儿自己的本事。我能指着小小对别人说,‘瞧,这是我女儿!你们别瞧不起她是个姑娘,你们十个八个上,都不是她对手!’我就想这样说一句:‘你们猜,青城武功最高的是谁?不是哪家公子,也不是哪个门派掌门。青城功夫最好的那个人叫沈未辰,是我沈雅言的女儿!’”

沈未辰眼眶一红,忙捂住嘴才没啜泣出声。

沈庸辞沉默了好一阵,道:“让我斟酌几日。”

“无论掌门答不答应,我都会教小小,只是先告知掌门。小小她不知者无罪,所有处罚都落在她爹身上就是。”过了会,沈雅言弯腰作揖,行个大礼,“以后玉儿所有政务我都会尽力辅佐,请掌门不要怪罪小小。”

等爹娘走远了,沈未辰这才走出,快步往沈玉倾住所走去。只是这一耽搁,时间晚了,也不知哥哥睡了没。

她来到沈玉倾书房外,见里头灯火通明,沈玉倾正与谢孤白对坐,两人手上都持着兵旗。

“计师伯的船队还在湖北,那里是武当境内,华山不敢造次。他们若想渡河上岸,我们守在汉中南方。”谢孤白道,“陕南易守,他们又要提防这支船队,我们能跟他们拖延。”

沈玉倾道:“点苍势大,只怕久守之后,死伤必多。”

“只要衡山支持,这一仗就不用打。”谢孤白道,“幸好顾姑娘是个美人,就是气性高些,喜欢小妹多过喜欢你。”

沈玉倾苦笑道:“大哥又来调侃我。”

“这不算调侃。”谢孤白收起军旗,道,“若朱大夫在,他定会说,小心你妹子绿了你——这才算调侃。”

沈玉倾微笑不语。

沈未辰知道他们在筹谋备战。她走到房门前,早有婢女来迎,通报道:“公子,大小姐来了!”沈玉倾甚是讶异,开了门,见小妹两眼通红站在门口,问道:“怎么了?”

沈未辰笑道:“没事,就觉得自己命好。”说完抱住沈玉倾,久久不语。

沈玉倾一头雾水,不过他许久未见小妹,此时见着,自是喜不自胜。

※※※

除夕夜,谢、朱二人在青城俱无亲人,前一年还有些生份,两人在青城住了一年多,朱门殇开义诊,又替沈家人诊治伤病,谢孤白替沈玉倾出谋划策,把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与青城众人都熟了。沈玉倾邀请两人入席,只是以两人身份,除夕夜定然上不了主桌。

朱门殇不想与陌生人同桌,谢孤白也婉拒。沈未辰伤势大好,已能走动,特地提了酒给朱门殇,要他与谢孤白共饮。

“除夕夜,青城的妓院都没开。”沈未辰笑道,“让谢先生与你同乐一番。”

朱门殇骂道:“你这嘴,跟谁学得这样滑了?让你爹听见,赏你个大耳光!”

“我爹要是听见了,我就说跟你学的,爹一定信。”沈未辰笑道,“我就一耳光,爹肯定打断你两条腿。”

朱门殇骂道:“胡说八道!行了,快去打扮打扮,家宴上好招蜂引蝶去!”

当天家宴结束,沈玉倾与沈未辰请了谢朱二人过来,另开一宴,陪着两人喝酒。沈未辰与沈玉倾互换了红包,沈未辰又伸手向朱门殇讨红包,朱门殇骂道:“你什么身份,跟我讨红包?”

沈未辰笑道:“你年纪大些,是长辈,当然要给红包。”

朱门殇骂道:“找你大哥的大哥要去!”

谢孤白当真准备了两个红包,只是不是银两。

给沈未辰的是一本书。

“这是若善写的《陇舆山记》下册。”谢孤白道,“市面上已绝版,我也只剩下这本。”

给沈玉倾的却是一张抵御华山点苍之用的布阵图。

“昨夜方才完工,正好赶上除夕。”谢孤白道。

沈未辰也准备了两份礼物,是谢孤白与朱门殇的雕像。

“我亲手刻的。”沈未辰笑道,“躺在床上闲着没事,就刻了这两尊木像。”

“怎么没有景风的?”朱门殇问。

提起李景风,沈未辰不禁心里一酸,过了会道:“我手没这么快,横竖他人又不在,先放着,等下次见面再说。”

朱门殇忍不住调侃道:“下次都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还……”他话说到嘴边,察觉失言,硬生生改口道,“还在外头流浪。”

众人哪不知道他本来要说的是什么,气氛顿时凝重起来。谢孤白拍拍朱门殇肩膀,指着酒壶道:“多喝点,这壶都是你的。”

朱门殇一咬牙,抓起酒壶咕噜噜一饮而尽,一张脸红得火烧似的,道:“还有没有别的礼物?”

沈玉倾亲自替谢孤白画了一幅泼墨山水,又替朱门殇准备了一套新针具,那是他事先套了朱门殇的话,特地请巧匠制作,替换朱门殇那套用了多年的针具。

这下就真剩下朱门殇没准备礼物红包了,被沈家兄妹和谢孤白轮番挤兑,最后不堪其扰,拼着一口气,把自己珍藏的四颗救命药丸——包括李景风的一份送给了几人。

时近子时,沈家兄妹才告辞离去,回长生殿与家人守岁。朱门殇一桌酒菜损失了四颗救命药丸,懊恼不已,喝得大醉,只等初三妓院开张,尽情享乐一番。

该来的总会来,初五过后,书信一封封来到。

第一封书信是北面边界传来的,说是华山三位公子将择日拜访青城。

第二封是黔南的书信,说诸葛然领着诸葛家二公子亲自来访,不日便到。

这两封信本是意料之中,唯独衡山那边却无消息。

左等右等,好容易等来了第三封信,却是来自嵩山,说是嵩山苏掌门的一对儿女带了文书,求见青城掌门。

沈玉倾皱眉道:“嵩山也来了?”嵩山向来与华山交好,但毕竟两派间路途遥远,又隶属于亲衡山的少林底下,当初并未将其估计在内。

第四封信来自少林,来者竟然还是那个原本一心向佛,却误投入俗僧门下,四院八堂负责对外事务的观音院正念堂觉闻住持。

到底又跟少林有什么干系?沈玉倾问道:“难道是衡山不便出面,让少林代为处置,所以觉空首座派了同为俗僧的觉闻住持过来调停?”

最出乎意料的还是第五封信,来自唐门,使者是兵堂堂主唐绝艳。

作为盟友,唐门主动来援,这让沈玉倾倍感窝心。谢孤白却道:“先别急着高兴,二姑娘未必怀着好意,又或者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来。”

沈玉倾与沈未辰同时笑道:“难不成是为了眉毛来的?”

朱门殇臭着一张脸,不理三人。

然而他们最想听到的衡山却是一直没消息。直到深夜,第六封书信才到,衡山使者顾青裳求见青城掌门。

正月十二,数十辆马车,还有一名孤身单骑的女子陆续进入青城。

“这下好,九大家来了五加一,派人去把崆峒、武当、丐帮的人请一请。”朱门殇道,“我瞧也不用上昆仑宫了,就这几天,在青城,咱们就把那什么昆仑共议给他娘的办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