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宁冷笑道:“你想说什么,我猜也猜得着!我不知你脸上抹了什么胭脂,骗我女儿容易,骗我可难!”
李景风道:“我武功低微,脑袋又笨,二哥念我帮过他,执意要与我结拜,我只当是他心意,没想高攀,也不当回事。我无门派无师承也无侠名状,这趟来见萧公子,不过是帮大哥传个讯,问个安好,即刻就走!”又走到苏银铮面前道,“二姑娘,你别胡闹,婚姻非同儿戏,就算不找门当户对的,也得找自己喜欢的,别使性子。李景风告辞了。”
苏银铮见他要走,忙拉住他手臂急道:“你要去哪?”
李景风道:“我想去……”他本要说昆仑,又觉这事不宜泄露,改口道,“我想去衡山,或是海边去。我听朋友提过,海可好看了,水是咸的。”
苏长宁向来知道女儿胡闹,原没打算允这门亲,没想李景风对当嵩山女婿毫无兴趣,顿觉脸上无光,骂道:“谁准你不娶的!青城世子的结拜兄弟,嵩山配不上?这还是嵩山的地盘,我一句话,你连嵩山大院都出不去!”
他方才还不允婚,这下竟然连不婚都不允。苏银铮拍手笑道:“就知道爹最疼我!”
苏长宁道:“没说让你嫁!嫁不嫁,我说了算,这小子没资格说话!”
李景风愠道:“这不是欺负人吗?”
苏长宁道:“就欺负你,怎地?”又对萧情故道,“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萧情故没料到事态如此发展,只得道:“是……”
苏长宁怒道:“嵩高盟已经够让人头疼,又惹这些事……通通出去,出去!”
李景风还要声辩,萧情故拉着他道:“先走先走!”苏银铮连忙跟出,苏长宁喝了两句,苏银铮只作没听见。
苏亦霖劝道:“爹,别气了。二妹相人向来有些门道,她看妹夫……就挺准的。若这位李兄弟真是人才,又跟青城有干系,二妹也不算屈就。”
“真跟青城好,干系也不小!”苏长宁想了想,“最近华山青城正闹腾,依咱们跟华山的关系,严掌门颜面也需顾忌。”又道,“严家几个孩子跟咱们都有往来,我还想等过几年银铮大了,跟严掌门结个亲家。要是不想远嫁,跟泰山亲上加亲也是成的。这孩子就爱胡闹!”
“大妹二妹都有主见。”苏亦霖道,“娘已经是泰山派出身,华山又远,两个妹妹留在爹身边也是好的,要联姻,以后有了孩子也行。”
“你是赞成这桩婚事了?”苏长宁问。
“也不是。”苏亦霖犹豫了会,道,“终究还是看爹的主意。”
“你自己的主意呢?”苏长宁皱眉问道,“你瞧那小子怎样?”
苏亦霖想了会,才道:“是有些莽撞,不过也有骨气,就不知是不是装的。”
苏长宁冷哼一声,道:“有骨气又怎地?青城世子的结拜兄弟,终究不是……”话说到这,苏长宁猛然住口,对苏亦霖道,“爹只是嘴快,没别的意思。”说着站起身,拍拍苏亦霖的肩膀,“我当你是亲儿子。”
苏亦霖道:“孩儿知道,爹不用多心。”
苏长宁看着苏亦霖,想了想,叹口气道:“事情还多,被那丫头一闹,又耽搁了。唉,多几个能帮我分担的就好了。”
苏亦霖欲言又止,最后只道:“爹记得歇息,别忙坏了。”
苏长宁摇摇头,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
苏银铮欢天喜地挽着李景风,道:“爹不反对,你在这留几年,爹肯定会答应的。”
李景风心想:“我若要留在一处,当初又何必拒绝二哥?留在嵩山跟留在青城有啥不同?”轻轻挣脱苏银铮的手,摇头道:“我就想四处游历,哪都不想留。”
苏银铮语气落寞,问道:“为什么?我哪不好吗?”
李景风本想义正辞严地教训她任性,见她神色落寞,登时心软,温声道:“你哪都很好,可我真不想留在嵩山。我们也没感情,我武功差,身份低微,你肯定看错了,我这是黑到发紫,不是真紫。这个黑的比绿色还低,你嫁我就是误了终生。”
萧情故眉头一挑,心想这小子还真能顺着二妹的话说。
苏银铮道:“你自个又看不见,我说是紫就是紫!”
萧情故摸着下巴,问道:“二妹,你跟李兄弟这段孽海情深权且搁下。我就问,嵩山大院里不多不少上千护卫,你爬了几座墙出去,能没人知道?这人家要是爬进来,不也没人知道?你说,怎么回事?”
苏银铮脸一红,道:“我,就爬……看到墙就爬,恰巧……就爬出去了。”
萧情故道:“我去问大哥。”
苏银铮大急,忙道:“别去!我是偷看大哥的守卫图纸才知晓哪有空子,大哥知道,又要骂我了!”
萧情故问道:“你在哪看见的?”
苏银铮道:“他书房桌上。”
萧情故点点头,道:“你们继续。”
李景风道:“萧大哥,你跟掌门说说,让我离开嵩山。”
萧情故摇头道:“难,估计晚些你的模样全济南城都知道了,插翅难飞,得等掌门气消了,才可能放你走。”
苏银铮急道:“放不得!”
萧情故摸摸她的头道:“小妹,人家才认识你一天,你忒也心急,缓些缓些。”
苏银铮气鼓鼓道:“当年我就是错信了你这句话,才让你被姐姐抢走!”
萧情故与李景风听了这话都忍俊不住。李景风见她天真可爱,不忍伤她心,可这件事着实无奈。
萧情故道:“这几日你暂且住在松云居吧。”
李景风道:“我行李都放在奚家,得去拿。”
萧情故道:“我派人帮你拿去。”
李景风摇头道:“我自己去吧。奚老先生陪了我一路,也得跟人家打声招呼。放心,我不会跑,不会让你难交代。”
苏银铮道:“我也去!”
萧情故提着她衣领道:“去个屁!今天起你连松云居都不能呆,去爹那睡去!”
苏银铮讶异问道:“为什么?!”
萧情故道:“罚你昨天偷溜出去,也防你整日里纠缠人家!终究是个姑娘,没出嫁前要有个样子!”
任凭苏银铮如何纠缠,萧情故只是不理。
※※※
李景风回到奚家,佣人上前开门,见是李景风,问道:“大哥是来拿行李的吗?”
李景风点头,一进屋就听到奚老头在房里骂道:“不孝子,叫你陪爹看场戏,死活不肯!”
奚大狗道:“我累了一天,就想早些睡,你自个去不成?”
奚老头道:“你小时候哭着叫我带你去听《战长沙》,我还不是耕完田,让你骑着我肩膀就去了!没叫你背着我看,已经对得住你了!”
奚大狗一时语塞,只得道:“是,去就去!”
李景风想他们父子平日相处就这样吵架,倒也有趣,敲了门,喊道:“奚大哥!”
奚大狗见是他来,讶异道:“李兄弟,你怎么来了?那个……掌门传了令,不让你出济南城……”
李景风心想,这嵩山也算令行禁止,这才一会功夫呢。奚老头见李景风来,拉了他手道:“你来得正好,一块去听戏!”
李景风对听戏本没兴趣,但一想回到嵩山大院,苏银铮又要缠上来,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应付,不如趁机好好想想怎生应对,于是道:“好。”
一路上,奚大狗问李景风怎会被禁止出城,李景风难以解释,只是苦笑。三人到了戏院,才知今天唱的正是《战长沙》,奚大狗抓着头笑道:“爹就是爱这玩意!”
李景风过往听过的戏多半是酬神时的义演,似这般到勾栏中坐着听戏真没有过,有些好奇。三人进了勾栏,正找座位,忽听一个豪迈声音喊道:“那不是东虎吗?也来听戏啦!”
奚大狗听了这声音,只得叫苦。李景风望去,见一名披肩卷发,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他不认识这人,奚大狗忙上前恭身行礼道:“赵总教头好!”
赵大洲见了李景风,讶异问道:“你是?”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幅画像,对了对李景风模样,问道:“李景风?”
这会工夫,连画像都有了?李景风只得点头道:“正是小的。”
赵大洲哈哈大笑:“这怎么回事?萧堂主说不让你出城,又不能伤你,还真古怪!”
李景风问道:“掌门下令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连画像也有了?”
赵大洲道:“嵩高盟天天闹事,遇着可疑的,立时就要传文书,送图纸,不让这些奸贼逃走。通缉这事,九大家没人干得比嵩山利索。”说完又拍拍身旁椅子道,“坐!好位置呢!”
奚大狗介绍道:“李兄弟,这位是赵总教头。”又介绍道,“赵总教头,这是我爹。”
赵大洲嗯了几声,只道:“坐,我旁边没人!”
奚大狗正要婉拒,奚老头当仁不让,一屁股坐在赵大洲右手边,道:“这地方好,觑得明白。”
赵大洲大笑道:“当然!济南城谁不知道,但凡有关老爷上台唱戏,最好的位子都是我赵大洲的!”
奚大狗无奈,只得对李景风道:“李兄弟,劳烦你坐那边。”又低声说道,“赵总教头看戏有些毛病,多担待些。”
李景风也不知道这赵总教头有什么毛病,坐到了左边。不一会,有人送上瓜果点心和茶水。
又等了许久,那些个看官听客陆续进来,只见赵大洲周围空了几个位置,人人离他远远的。
这赵大洲看戏有什么毛病,李景风马上就知晓了。他本无心看戏,一缕心思全挂在怎样离开嵩山,那梆子一响,锣鼓齐奏,四名红衣龙套才刚簇拥着关羽上台,还没开腔,就听一声雷吼似的大喊:“好!”惊得他耳朵嗡嗡作响。只见赵大洲拼命鼓掌,不住叫好,他心想:“这赵总教头嗓门也忒大……”
奚老头忍不住皱眉:“还没演开,叫啥好!”赵大洲也不理他,只是凝神看戏。
等关羽唱到:“将军与爷把马带,施展虎威擒敌来”时,赵大洲又不住鼓掌,抓住李景风手臂道:“这关公要去取长沙,不用三千人马,只用本部五百校刀手,比他弟张翼德、赵子龙都有本事!”
李景风不熟这些说书故事,只得道:“是,本事,有本事。”
第二场戏是韩玄招了黄忠魏延商讨应敌,赵大洲意兴阑珊,抓着李景风与奚老头不住说关羽威风,说做人要学关羽,忠肝义胆,又提他五关斩六将,万军阵中杀文丑斩颜良,杀气腾腾,威风凛凛!
他嗓门大,说话又急,李景风耐性好,奚老头早不耐烦,这才知道为何他周围一人也无,原来不是怕他霸道,是怕他啰唆。
到了第三场戏,关羽领兵来到长沙叫阵,黄忠出城应战,他又大声吆喝起来。等到关羽战黄忠,败下而逃,准备用拖刀计时,奚老头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喊道:“好黄忠!老将军快斩了那猴屁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