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等他在留意的时候,树叶已经重新长出绿叶,那块供他们运动的荒地里长出一朵紫色的小花,介民像是没长眼睛一般踩了上去,二蛋一把推开他,把那朵花重新扶了起来,可细嫩枝叶已经断了,花瓣也被扯掉大半,他本来也没有在意,只是过几天后,那朵花竟又奇迹一般重新生长起来,就在这片牢笼,这片无人在意的角落,他盯着花细细出神,季节的交替也体现在他的身上,听说春天惊蛰到来的时候,地底会传来一声巨响,来唤醒冬眠的动物,然后所有植物又开始汲取力量向上生长,二蛋想不明白,怎么睡着的生物都能听到,而醒着的人们却丝毫没有感觉,他开始在干活的时候观察着周围,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像一个机器人一般,每天重复,三点一线的穿梭在这片围墙之内,周围的一切也变得很熟悉,越来越习以为常,提不起任何兴趣,也没有任何想法,心情平淡,就连当初让他夜不能寐的悔恨心情也在慢慢褪去,明明没有多长时间,可过去的一切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跟他没有关系,他感到一阵后怕,不该是这样啊,如此下去他怕是要彻底忘了,这该死的遗忘,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活成一个人,有些事情可以忘,有些事情打死也不能忘,如果今天过明天忘,他和畜牲又有什么区别。
直到李浩青悄悄的将那封信塞在二蛋的怀里,他那飘着的魂才算有了些着落,在这片牢笼之外,终还是有人惦记着他,这封信怎么隔了这样久才有回音,那天他兴奋极了,又感到一阵害怕,信在衣服里发烫,吃完饭后,终于逮到空,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看着,他小心翼翼撕开,然后往出倒,那是一张照片,还有一封信,他先拿起那张他记忆犹新的照片,此时的他不会想到这张崭新的相片,会跟着他一起成长和衰老,即使在他白发苍苍,相片也皱皱巴巴泛着黄,他仍然像宝贝一样把它珍藏着,对着这张相片笑,我能;理解他,但是我又不可能深入的理解,切实的体验到那种滋味。说到底它就是一张纸啊,是过去某个时刻的定格,人们又为何对照片如此情有独钟,时间不可逆的流走,一切都不是从前的模样,感受了,错过了,经过了,遗忘了,只有照片会留住那一瞬间,它会帮你记着,记住某个人,某段路,某个风景,开心或者难受,如果你想,你所有的一切都会留在里面,它是时间的艺术,是真实的故事,是我们走过的路啊,有谁又回不迷恋呢。田甜给他寄来的是一张彩色照片,他盯着看了很久很久,那背景他很熟悉,好像此刻他也在那个家,田甜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她穿了一件红衣服,头发短短的,那孩子脸蛋蛋也通红通红的,胖胖的依偎着,田甜笑着,她笑起来还是那样好看,那孩子眯着眼睛懵懵懂懂的观察着这个世界,旁边还有妈妈和哥哥嫂子,照片的反面还浅浅写了两行字,他反过来看着,眼泪再也忍不住,拿张那张相片,把头埋进腿里,任由情绪在他脸上胡作非为,在那个角落哭出了声。
经民:
一切都好,勿念!好好表现,注意身体,我们都等着你!
田甜
二蛋含着眼泪哽咽,心里暗骂这个笨蛋,撞了南墙不回头,到底还在等什么啊?我的信没收到吗?
只是他并不知道田甜在看到那两封信后,随手就扔进火里,二蛋一次次修改过的信只升起一个腾起的火苗就完全消失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好等的,只会越陷越深,最后活活把人淹没。
可你真的这样想嘛,把孩子一生下来没有爸妈,你吃过的苦成双成倍的落在孩子身上,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什么意思?难道只是为了让你心安理得,在监狱里没有盼头依靠,把责任统统都推掉?你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吗?这真的就是你想要?
不,一定不是这样,这都不是我想看到的,只是想让你更好啊,我真是个混蛋,罪人,该千刀万剐,不,我还不能死,救救我吧!
那是一种多么奇怪的心情啊,两股力量在他心里缠啊,斗啊,不分上下,然后把相片小心放好,缓缓打开那封信,才发现这其实是好几封信,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一直攒着,然后一股脑寄了过来。
经民:
近来可好,不知你在里面过的怎么样?
想你无处发泄的时候就忍不住给你写信,听说里面很苦,我很担心你,你在里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很好,肚子越来越大,我们马上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家里也很好,你千万不要挂念,也不要自责,我知道你也是为了这个家,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缺啥少啥你写信说,我想办法给你带过去,在里面好好表现,争取可以早些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