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在上,今日我郝群。”
说完这句他往上拽了拽袖子,就拿着刀在胳膊上划了一道,二蛋看着有些发疼,鲜红的血顺着胳膊掉了两滴润进土里,郝群把刀递给他,示意也滴在一个地方,二蛋把刀接过来竟有些不忍心下手,咬着牙再两人的注视下划了一道,没有郝群那么深,等了几秒钟才泛出显着黑色的血液,在那条刀印上涌出一条,他不明白怎么自己的血是这样的,也顾不上多想,朝那片土又挤进去两滴。
“岳经民。”
介民接过来以后,毛手毛脚划了一道竟然没破口,然后添了些力又划第二道,谁知一会工夫两道口子都变红了,结果他一副亏大了的模样,他们两个看着忍不住发笑,郝群示意他快些,介民才把胳膊挪到中间,把胳膊上的血抖了下去。
“张介民。”
“好。”他们把手放在一处“今天我三人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若反悔,不得好死。”
说完后三人的三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地里吹过的凉风让他们心情舒畅。按着年龄的大小,郝群大哥,老二岳经民,老三张介民。年少的他们,形式简单而又草率,可此时的三人的关系却如同铁环一般,环环相扣,不能分割。接下来便是他们的复仇计划了,当时的打架,人多就是厉害,三人充分的运用了毛爷爷“人手论”的理论,商量着对策。
等到天彻底黑下来,阵阵晚风吹得他们发冷,二蛋终于感觉身上到胳膊伤口处结的血痂和沾了鼻血的衣服在细微的颤抖,他刚刚已经忘记了疼痛,现在也顾不上这伤口,而是想着该怎样回家,此时这副模样,万万不能让妈妈看到。于是他先绕道去郝群家,冰凉的水把他激醒了,快速的揉搓着脸,水里泛着黑和一丝血污,刚把校服卷进书包,又怕家里人发现胳膊上的疤,只好沾着水把那块发黑的血迹揉掉,匆匆往回赶,二蛋一回到家就赶紧扔下书包,屋里比外面还要黑,以前总觉得暗,这回他倒有点庆幸母亲只舍得点一盏煤油灯了,妹妹们在那下面翻着书,他装着要去干活,只听那熟悉的声音:“下学没点了?咋现在才回来。”
“今天留着在学校打扫卫生呢。”
“先吃饭吧,现在又急个甚。”
好在妈妈并没注意,夜里躺在被窝,才发觉浑身酸痛,回想着这一天的事,一想到李浩清那嚣张的样子就不由的生气,又想到一起拜了把子的郝群和介民,又觉得一阵高兴,想着想着,浑浑的睡了过去。
成王败寇,当得了便宜的李浩清第二天一如往常来到班里,张罗着收作业,二蛋忍着不去看他,可那声音在耳朵里竟是那样难受,惹得他心烦气躁,把本来准备好的作业本放进抽屉,谁知李浩清根本没打算收他们的,趾高气昂的留下背影,一种不屑和胜利者的姿态无视着二蛋三人,此时的他们有气无处使,都静悄悄沉默着,低顺的接受眼前的这一切,李浩清越是这样,复仇的火焰在他心里就越烧越旺,非要给他一点颜色瞧瞧,三人都懂暂时的忍耐是是不可避免的。
到了周五的下午,天气把人闷的喘不上来气,历史老师昏昏沉沉的讲汉武帝反击匈奴的故事,二蛋提心吊胆的听不进去,已经是最后一节课,忍不住的回头看着坐在后排的郝群和介民,这一节课过的如此迅速而又漫长,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住了,粉笔撞击着黑板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落下来的粉末慢悠悠的往下晃,老师讲课的声音是听不到的,只有打架时的喊叫和那天倒在地上的浑噩脏话,左手又一次慢慢的往书包里摸去,腿也不住的抖,兴许再过一会手上的家伙就该发出吓人的怒吼,这样的事毕竟还是第一次做,虽口上强硬了,真要做起来,还是有些心虚,看着后排安坐的两人,好像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二蛋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不安的眼神转到那个熟悉的散发着香味的座位上,或许这样可以吸引她的注意,可又想着万一事情闹大了,被家里人知道可不好,说不定还会叫家长过来,就这样想着不知过了多久,放学的铃声把他吓了一跳,教室好像变得活跃起来,只是老师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讲着,这时候二蛋又恨不得老师多讲一会,然后又向李浩清看去,那张脸依然洋洋得意的,俨然成了班里的老大,抖着的腿稳了下来,当老师放下粉笔离开教室后,同学们收拾书包,教室外的村里人早已经到达,郝群站起来说道:“下学了啊,没事的赶紧走,李浩清,还有你两,咱们好好说道说道,算算账。”
李浩清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嘴角轻蔑的笑笑,郝群一改这几天的低调,气势迅猛的升起来,村里人看着老师走了,全都有计划的挤到这个班,他们加起来差不多有十多个人,二蛋则把书包准备好的书包抖出来,里面全是木头棒子还有砖头,介民轻轻的把教室门合上了。
李浩清没想到这群人竟会主动反击,看着气焰嚣张的郝群还有这一个村的人,密密的把他们围住。
“你敢把我怎么样,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要不以后翻了脸,看谁怕谁!”
话还没说完的他,教室的门被一脚踹开,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了过去,全都盯在这个身材瘦小的人身上,他那散着的衣服上面皮肤晒得发黑,留着个小平头,虽然个头小,但恶狠狠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害怕。
“赶紧把这些收起来,也不嫌丢人败兴。”郝帅指了指他们手里的家伙,转头又问道:“群,你说的是谁呀,哪个打的你?”
这人是郝群他哥,比他弟弟大两岁,正上初三,也是校园一大混混,二蛋早就听过他哥郝帅的故事,村里出了名的单挑王,二蛋亲眼见过他把一个比他又高又壮后生摔倒在地,村里这些人经常对他的故事津津乐道,而郝帅见了他们就像大人看到小孩一般,从没主动说过什么。听说有一次他因为上课睡觉,被班主任在头上掌了一掴,站起来一巴掌就回了上去,两人站着就开始互扇,最后女班主任哭哭啼啼的走了,吵着要离开学校,郝帅的事迹也在校园里传了个遍。今天郝群也提前和他哥说好了,这才出现在这里。
“哪个是李浩清?”
“就是他!”郝群指着。
“他两打你没?”郝群摇头。
“你两赶紧滚。”站在李浩清身后的两人,一看情况不对,明显是要吃亏,也就赶紧走了,李浩清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走出去,流利的嘴巴开始打着磕绊,而他马上也要尝到了那天二蛋他们的滋味,整个村子初一的加起来总共差不多十多个人,平常一些老实巴交,学习好的也参与进来,只因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这种莫名的团结让人可怕。
李浩清渐渐的被这一帮人吓到,终于意识到小看了他们,而这时候也已经晚了,郝帅那只粗糙的手在他脸上印出明显的红印,二蛋好像看着李浩清眼里闪着泪光,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郝帅又一脚朝李浩清小腹踢去,他疼得一弯腰结果又吃了一肘子,眼看着李浩清就要倒下去,他们这一帮人一拥而上,混乱的局面,让二蛋挤不进去,面对绝对人数的压制,李浩清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抱着头满地打滚,身子缩成一块,嘴里嗯嗯呀呀的叫着,二蛋以为复仇的怒火会让他大打出手,结果朝着那身子提了两脚就再也使不上力了,一种同情可怜的情绪涌了上来,实在是下不去手,只好从人群中退了下来,脑子里想起了那天躺在地上的三人,这中间大约持续了有一分钟。
“别打了,走!”郝帅喊道。
教室门被打开后,这一个村的人迅速往出跑,惴惴不安的走出出校门,又开始跑起来,郝帅喊着说别停,他们一直快跑回村才止住脚步。
刚才的打斗,让所有人都精神抖擞,三三两两畅快的的交流着刚刚发生的事,心里的这口闷气终于释放出来,介民说这次充分的发挥了咱们村里的人数压制,和我们这个集体的团结气氛。
“坏了,我书包还在教室。”二蛋忽然想起来,刚刚走的太急居然忘记带包,或许还在地上扔着。
“没事,还能丢了不成,兄弟们凑钱给你买个新的,下周去学校在拿呗,今天打得漂亮,终于出了口恶气,看他狗日的还敢不敢嚣张。”郝群说道。
“平常指手画脚的,今天只能趴在地上了。”
“对,早就看不惯他了,不就是仗着他老子嘛,以后看他还屌不屌。”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道,郝帅好像一脸不耐烦,朝着一挥手,示意大家停下。
“有甚好高兴的,瞧瞧你们这副模样,一堆人打人家一个算球本事?就这点出息?”郝帅说的大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村里人不比他们低半个头,以后记住,你们是一个年级、一个村、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要是都不团结,那谁也敢拿捏你们、欺负你们,我帮你们这一次,也是最后一回,不可能每次都帮你们,以后自己看着办,既然是一个村,那就谁都不能少,同进退,听明白没?”二蛋看着眼前这个一副痞样的郝帅,心里本来还惦记着包,现在也不想了,听他说话可比上课有意思多了,逐渐对郝帅的印象也好了起来,而村里的人也通过这件事拧在了一起,彼此之间的感情更加亲密,之前在村里小学有时候甚至还会闹一下,也不懂那么多,现在上下学也开始成群结队,一个村的人一起走,形成了这个学校独特的势力。
那个包安静的在桌上躺着,李浩清连着三天没来上学,老师也没有处理他们,这说明李浩清没和老师说,虽然我们也做好了准备,暗地里也统一口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打滚,周身不自在。平常跟在他屁股后的两人,也偃旗息鼓,这个班的天平也向二蛋他们倾斜,虽然有些害怕,但这是一种自上初中后从未没有过的感觉,慢慢的荡漾开,同学们对他们也热情了不少,虽然依旧是灰头土脸的,衣穿的用的都没人家好,可头和腰杆却挺得更直,丢人的感觉也没有了,反而因为这个团体、这个村,而有了一种特殊的骄傲,二蛋看向田甜的眼神也更有自信。
可这种感觉就像是滚着热气的茶壶盖,下面有一团火烧着,总觉得要被顶开了,热气翻腾着盖子哔啵作响,可就是怎么也翻不下来。危机也隐隐的蠢动,李浩清一直没有露面,这件事就没有了结,心就放不到肚子里,为了预防上回被他们抓单的机会,也防止怕打个措手不及,每个人书包里也准备着家伙事,下学之后左等又等的一起回家,人多就是力量。这是属于他们的优势,那些城里的学生可不能像他们这样,一来他们不顺路,这家在东边,那家在西边,而且也不像二蛋他们这样知根知底,从小学就在一起耍,村里的孩子都认识,所以这一个村的人自带一种团结的氛围,城里的娃虽然人多,但都分散,彼此之间又不很熟悉,也只有这样的特殊条件和环境下,二蛋他们可以在物质、学习各方面都落后于他们的情况下,而不落下风,挺直腰杆。
等到二蛋再见到李浩清的时候,正好是一周的时间,又是一个星期五的下午,这天放学之后,还没有出校门的三人被同村的人拦住。
“先别出去,李浩清叫了一大帮人,在转弯口等着咱呢!”
“操!咱村的人呢,一起打出去,成了求了。”郝群听到这个消息,反而有些热血冲头,没有一丝的畏惧,二蛋本是有些怕的,看着化身为他们这个团体的领袖,毫无畏惧,被他的勇敢义气打动,但还是拉住他胳膊。
“群,人家都准备好了,咱们这样冲过去肯定要吃亏。”
“是呢呀,咋能吃这个亏,先把人叫好,准备好东西。”张介平也附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