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呀,我的儿。”
僵局是在刘娟醒后打破的,她只当是在做梦,隆起的肚子泄了气,一家人全都陪在身边,谁都没说一句话,不知怎样跟她开口,恐怖的预言围绕着她,刘娟困难的笑笑好像早就明白了一切,指尖感受着那双手的温度:“是我不听话,还能怀,还要给你生呢。”听到这话那张困倦泛着悲痛的黑脸深深埋在了眼前的白色床单上,那白色犹如轻轻游动、清澈而温润的河流,不,应该是一股暖流,把他整个人都刷洗得干干净净。建英然后又把所有力气花在盖房子上面,那块地皮上雇不起人,他也没有情面,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那里一个砖一个砖的往上摞,慢慢升起的墙头好像能塞满他碎裂的心
三宁老汉回去没多久又回来了,他从老家把压在床底的钱带过来,说要帮着一起盖房子,建英死活不答应,好说歹说才把三宁又劝回平遥。他已经把盖房子当成日常工作,闲日子里也会花钱雇人跟着一起干,房子在他眼里一点点长高。日子又重新升腾起来,直到房子封顶得那一天,他那三间房的小院子里又一次聚满人,黄土地上的人会用黄土盖房子,从那十八层砖上面后继续用黄土混着麦秸往上垒,到达一定高度后,就用木头架上。封顶是件大活,也是房子即将建成的喜事,这时候既要请人帮忙,也要请人热闹,祭拜祖先,祈求神灵。在以前富裕的日子里还要放上几串鞭响一响。房顶用草杆封上之后,还要用泥铺上瓦,建英和刘娟在村民们的打闹声中看着房子长成。
那一年好像什么事都顺,又好像什么都不顺。虽然房子整体已经盖好,可他们还没法住进去,还要弄灶修炕,东一下西一下的收拾打理,也很费工夫。那天建英从新屋回到家里,还没进屋就听到媳妇哼着歌,那是他最喜欢的声音,都怕进屋搅了这歌,直到那声在他体内散去才肯进去。
“甚事能让你这么美,说来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食物永远是人们分享心情的一种体现,那天的玉米面里掺了一些白面。建英嘴里呲溜吸了一口,饭堵着嗓子含含糊糊说道:“今天到底是个啥好日子?肯定是有好事发生。”
“那你可别吓住,我怕你坐不住。”
“那不会哩,小看人了不是。”
“我觉得我又怀上了,又有了。”
“甚?”建英激动的把碗放在桌上站起来,就往媳妇身上蹭,推都推不开,那两只手环着她的腰,脑袋嘴巴就往那块系腰布亲。
“来了,又来了吧,这回可不准跑了。”然后又抬头说道:“老婆呀老婆,你说你怎么这么厉害,那可真是个能人人。”
“真真是,就你的嘴会说,你快坐好吃饭吧。”
喜悦刚冲上脑袋,他又有些不安:“这回你可得好好养着,不能乱操心了啊。”
“嗐呀,放心吧,听你的总行吧。”建英坐在那不知道想啥没有开口说话。“这是咋啦,你不对劲啊?”
一听这话,建英心里就更慌了,说吃饭吧,要不一会凉了,可这回换了刘娟着急:“你看着我。”他把头转了过去,起身要去拿饭,被刘娟一把拉住,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没有办法,建英缓缓地说:“知道的。”
“我不知道。”
“可我跟你说过。”
“我要你再说出来。”
这回反倒成了刘娟变得强势而又主动,建英才又无奈的回道:“我也说不上来是个啥滋味,就怕你跟着我受屈,沾上倒霉血脉和运气,兴许我这血就不该有孩子,老天在冥冥之中画着道道,到最后害了你,可又觉得跟你在一起什么都值了,咱刚来这地方,脚跟还没稳住,就让你跟着我受这罪,本想着日子还长久,别人有的,咱们也能有,上一个孩子走了我就一直怕,这回又有了,本来心里高兴的很,可想起那糟心事和闲言碎语,真就怕……”
“都说是迷信,你还在这个圈圈里绕着,我要怕就不会嫁给你。”
“可就怕苦了你,我倒霉就倒霉了,要是害了你,我心里可下不去。”
“我不怕,跟着你就不怕,啥都认了,都这好的年代,还不如看开些,该干啥干啥。”
话虽这么说,刘娟心里其实也没着落,可既然定了,也在没什么好说的。
建英说是想回趟平遥,刘娟说家里人更迷信嘛,知道这事胡乱操心,还不如不说,让他们能清静些。</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