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一片平缓的松林,地面覆着层层叠叠的落叶,脚步夹在松风里飒飒作响,“这是哪儿?”
裴沐珩驻足扭头看向她,浓密的眉睫近在迟尺,一双雪亮的眸子清澈无波正水汪汪望着他,裴沐珩嗓音稍哑,“这是东山北面山脚,此地无人。”
没有选择原先那条路下山,自然不想被旁人撞见,恐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云栖何等聪明,很快明白他的顾虑。
他们已不是两小无猜的年纪,该要避嫌。
云栖冲他笑道,“三哥哥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的。”
这云淡风轻的语气,听着叫人心里不是滋味,裴沐珩扭头迎上她的目光,带着几分狠意,“不必担心什么?你心中又有什么数?”
云栖没料到他如此追问,面露茫然,“你不是担心被人说闲话嘛,我明白你的顾虑。”
她不会赖上他。
“然后呢?”裴沐珩将她放下来,让她靠在一根松树上,眉峰拧成一抹剑刃,定定看着她,
云栖歇了一阵,腹痛有所缓解,只是小脸依然煞白如雪,对面的少年浑身气势咄咄逼人,云栖不知怎么惹到了他,又或者不明白他到底想听她说什么。
恰在这时,侍卫及时驱来马车,裴沐珩扶着云栖上车,二人坐在软塌一言未发。
马车徐徐往城区驶去,东山轮廓渐渐在晚霞中淡去。
云栖喝过一杯热茶,腹部的冷意被驱散了些,脸上总算有了血色,她偏头看着裴沐珩。
裴沐珩察觉她软软的目光,心头仿佛被人挠了下,兀自叹息,明明骨子里最是坚韧不屈,却生了这副玉柔花软的模样,裴沐珩败下阵来,转身过来面对她,语气郑重,
()“云栖,我可以对你负责。”
他背了她,抱了她,与她有肌肤之亲。
云栖听了这话面露愕然,见他面色越来越沉重,甚至俊脸已泛出一层薄薄的红晕,忍不住咧开嘴轻轻笑了笑,
“三哥哥,你言重了。”
“你背我下山是救我是帮我,我若以此要挟,与小人何异。若三哥哥是因今日之事行迂腐之举要娶我,大可不必。”
云栖每一句话都说的很在理,可裴沐珩听得格外难受,他气笑了,
“云栖,你当我是这般轻浮的人吗?随随便便一女子受伤不适,我就会背她救她?我裴沐珩素来知轻重,不会无端给自己招惹麻烦。”
云栖怔怔与他对视,面颊被他目光灼得发烫。
所以因为是她,他才会背她。
云栖对男女之情还懵懵懂懂,听裴沐珩这么一说,好像是那么回事,三哥哥对她很好,知根知底,是很不错的选择。
明白缘故后,云栖反而神采飞扬,大大方方道,“若三哥哥是真心求娶,那还请三媒六聘,明媒正娶。”
裴沐珩听了这话,心里堵着那点不快悄然消散。
也对,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岂可委屈了云栖。
裴沐珩双手搭在膝盖,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打腿边,心跳也如小鹿乱撞,怦然难平。
片刻他压下浓烈的情绪,扭头去看云栖,只见那俏丽的少女眉目开朗大气,神色也无扭捏之态,反而满脸好奇看着他,裴沐珩不禁失笑。
她总是这般洒脱坦然,不负云栖之名。
先将云栖送回荀府,裴沐珩回到清晖园沐浴更衣,收拾停当打算去锦和堂给熙王妃请安,陈嬷嬷忽然抱着他褪去的衣裳追了出来,
“少爷少爷,您受伤了吗?”
裴沐珩满脸错愕,“我不曾受伤,怎么了?”
陈嬷嬷指了指黑色衣裳后面一块暗沉的血迹,“这上头有血迹。”
裴沐珩脸色一青,心底涌上一阵不安,二话不说转身往荀府去,他跨进荀府大门,去书房没寻到荀允和,打算往横厅走,正撞见荀允和打后院出来,
“老师,囡囡是不是受伤了?”他一面行礼一面问。
裴沐珩心中自责之至,他竟让囡囡在他眼皮底下受了伤。
荀允和对上他惊惶的神色,愕然片刻,旋即明白过来。
囡囡来了初潮,晴娘正亲自照顾她,老爷子也给她煮了姜糖水喝,已无大碍。
一想到好不容易娇养大的姑娘到了快嫁人的年纪,荀允和心情一阵怅然若失。
他摇头宽慰裴沐珩,“没有,她只是有些不适,眼下已睡着,珩哥儿改日再来探望。”
这种事荀允和一个大男人,也无法跟未来女婿解释。
裴沐珩带着狐疑和忐忑回了熙王府,熙王妃也听到陈嬷嬷禀报,赶忙往前院来寻裴沐珩,母子二人在斜廊撞了个正着,熙王妃岂能不明白个中缘由,拉着出神的儿子进入里间,与他说明缘故。
裴沐珩这下是躁得抬不起头来。
到底是有担当的男子,当即表示要求娶云栖。
熙王妃连夜与熙王商议,事实上这些年两家长辈已达成默契,荀允和和章晴娘的态度二人都看在眼里,否则怎么可能默许女儿出入王府。
熙王道,“陛下看重珩哥儿,此事无论如何得在陛下跟前过明路。”
皇孙的婚事不可能越过皇帝,熙王妃也颔首,“是这个理,况且,陛下赐婚,两个孩子面上也光彩。”
次日一早,熙王和熙王妃换上王服欢欢喜喜入宫请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