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应着,又掀起眼帘,望着他:“多谢你。”
裴瑕轻笑:“夫妻之间,不必客气。”
说着,又抱着怀中的棣哥儿l:“静宁,看这盏琉璃灯。”
琉璃灯精巧璀璨,流光溢彩。
棣哥儿l这个年纪对色彩格外敏感,看的眼睛眨都不舍得眨,满脸好奇。
沈玉娇看了看手中那套意义非凡的书,又看了看那边看灯的俩父子,心也渐渐静下来。
若是不去想那个人……
她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不去想。
待到夜阑人静,裴瑕也用另一种方法帮她忘记上个上元灯节的记忆,注入新的,独属于他们俩人的上元灯节的回忆。
花灯在夜里亮起朦胧的光,凌乱的长榻旁,是跌了一地的衣衫与精巧钗环。
吃过浮元子,又饮了一盅热酒,他抵着她在漫漫长夜里交/缠。
抛却一切过往,抛却彼此的身份,酒意在身体里酝酿出热潮,模糊了意识,这场欢.爱仿佛无休无尽,一切只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
醉生梦死,大抵如此。
第二日沈玉娇没能起得了身,喝醉酒的俩人好似都卸下了伪装,变成另一副荒唐模样。
无论怎样,伴随着上元灯节的结束,新年也正式过去。
当第一缕春风拂过柳枝的新绿嫩芽,长安城迎来第一桩热闹——
寿安公主要出嫁了。
听到这消息,沈玉娇的第一反应是,这尊活菩萨总算要走了。
打从去年冬狩回来,寿安公主对外说是学习礼仪,实则是被贤妃关了禁闭,就连除夕宫宴和元宵宫宴都未曾露面。
隔了三个月,再次露面,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就不见天日的虚弱苍白。
陪
嫁宫女扶着一袭红色喜服的寿安,去给贤妃叩头拜别时,贤妃见着涂抹胭脂也掩不住憔悴的女儿l,心下也有一丝不忍。
但想到她做的那些蠢事,以及这小半年来她为锦华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后手”而惶惶不安的无数深夜,那份不忍又生生压住,平静与她道:“去了南诏后,敛起任性脾气,努力加餐饭……好好活着。”
寿安并不懂母妃话中的深意,仰起一张消瘦的脸,泪水涟涟:“母妃,你当真这样狠心,当真要让女儿l嫁去那蛮夷之地么?此次一别,你我怕是永生再难相见了!”
贤妃心底一阵刺痛。
她与裴瑕的那个三年之约若是履行,可不就是阴阳两隔,此生不复相见了。
思及此处,贤妃到底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寿安的脸,含泪的眸光无比慈爱:“樱樱,我的儿l……”
樱樱是寿安的小名,她诞生之时,正是樱花盛开。
对这个女儿l,贤妃也真心疼爱过,期盼她能顺遂无忧,一生圆满。
哪知一步错,步步错,眼睁睁看着她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贤妃心里不是不愧恨,倘若自己对女儿l更关心些,盯得紧一些,是否就能拦着她被锦华蛊惑。
然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大错既已铸成,也只能自食苦果。
“我的儿l,别怨母妃。”
贤妃替她理了理额前碎发,静了两息,芳华不再的脸庞勉力挤出一抹笑:“罢了,你还是怨我吧。我将你带到这人世间,又将你……将你送到那蛮荒之地……你有怨,也正常。”
寿安心底的确有怨,可她此刻敢怨不敢言。
她抱着贤妃的腿,苦苦哀求,做最后的挣扎。
但最后还是被陪嫁宫女们“请”出了贤灵宫,送上了花轿。
“母妃,你偏心,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这是寿安与贤妃说的最后一句话。
贤妃坐在榻边,面无波澜,仿佛并未听到。
直到身侧的嬷嬷小心翼翼唤了句:“娘娘?”
贤妃的泪忽然滚了下来,大颗大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