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世家贵族还是平头百姓家,妇人坐月子,大都是要和夫婿分房睡。
因着这一个月,身下会流出些血污,像来癸水一般,腥膻不洁。
算起来,夫妻俩分居已有半个月。
沈玉娇倒没什么不适应,反正天气暖和了,她手脚也不像冬日那样冰冷。
裴瑕却是头一回发现独寝竟是这般难熬,怀里缺了一团,心里也似缺了一块。
浓密漆黑的眼睫低垂,他将妻子抵在胸膛的手拿开:“小事而已,无碍。”
“哪里是小事。”沈玉娇讶异:“这要是叫乔嬷嬷知道了,肯定要念叨我们不守规矩了。”
“那你便与她说,是我执意留下,你赶不走。”
“......?”
沈玉娇难以置信,这…这还是那个端方守礼的裴守真么?竟说出这样的无赖话。
见他再次将她揽入怀中,并低下头来,沈玉娇一急:“你…你留下可以,但你别……”
裴瑕:“嗯?”
沈玉娇咬了咬唇,嗓音也有点心虚:“别亲了。”
上回那个吻,她现下想想还心有余悸,何况这回俩人都解了衣袍,躺在床上。
她实在有些不大信任裴瑕的自制力了。
先前被她打了岔,裴瑕也没了那心思。现下听她这样说,狭长凤眸不觉眯起,语气也沉了沉:“为何?”
他怎么还问出来。
沈玉娇心下一跳,细白手指揪着被子,将脸埋得更深,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晨起还未洗漱。”
生怕他再说什么,她投降般扯了
下他的衣角:“郎君,我好困了。”
裴瑕听她嗓音间的困倦并非作伪,默了两息,抬手揽过她娇小绵软又盈着一股淡淡奶香的身躯,下颌抵着她的发:“睡吧。”
考场的床榻坚实冷硬,过去九日他也未曾睡一个好觉。
如今卸了科举重担,拥着温香软玉般的妻子,听着怀中那一声声轻柔均匀的呼吸,心头也是一阵前所未有的宁静平和。
晨光熹微,锦帐香浓。
年轻的小夫妻相拥而眠,好梦正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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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景,春光浓似酒,宜醉不宜醒。
应国公府每年一次的春日宴上,三皇子听闻锦华长公主也在,特地前去拜见。
“这大好春光,姑母怎的独自在此饮酒。”
看着独坐湖心亭的盛服妇人,三皇子眼底闪过一抹轻蔑,嘴里也是半点不客气:“难道府上春花秋月四位侍君昨夜都累着了,还在房里歇息未起?”
若是换做其他女子,定要为他话中调侃羞恼。然而锦华长公主只淡淡乜他一眼,而后面上扬起一抹冷艳笑意:“还不是托了好侄儿的福。若非你跟我抢人,这会儿我何至于独自饮酒呢?”
“姑母这话可是折煞小侄了。”
三皇子面上依旧笑吟吟,自顾自掀袍坐下:“若是寻常男子,只要姑母喜欢,小侄定叫人洗得干干净净,连人带褥子送到您府里。可这谢无陵不同——”
“他并非那些空有一副好皮囊,只知以色上位的无能之辈,我派人打听过他在宁州军的情况,他可是连镇南侯都看中的好苗子。姑母啊,男色虽好,却也不能因你一己之私,耽误我大梁一代将星吧。”
将星二字一出,长公主眸光猛地闪动两下,搭在酒杯的长指也不禁拢紧。
半晌,她道:“既是将星,在霍骁手中,不比在你手中强?还说我一己之私,你不也揣着算盘。”
“是又如何?”三皇子耸耸肩,笑得一脸无所谓:“他最后不还是跟了我。”
长公主冷哼道:“所以你特地过来,是来炫耀?”
“哎,姑母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哪里是炫耀。”三皇子那张英武的脸庞满是笑意,笑意却未达眼底:“是提醒。”
长公主皱眉。
三皇子望着她:“一个男人而已。姑母是聪明人,既已折了个侄女,难道还想同时与两位侄子作对?”
长公主面色陡然沉了,腰身也直起:“司马泽,你什么意思。”
“都说了,是提醒。”
三皇子负手而立,神情自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姑母拿寿安当棋子,也不怕贤母妃知道,找你算账?”
长公主愣了一瞬,而后嗤道:“我怕她?她便是知道,又能拿我怎样。”
她手里握着杨贤妃的秘密。
一个能叫他们母子被昭宁帝彻底厌弃的秘密。
凭着这个秘密,只要昭宁帝活着一日,贤妃便不敢动她。
三皇子见她这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底也有些好奇
刚想开口试探,就见长公主懒声道:“尊口免开,你们斗你们的,我可懒得管。若是你斗赢了,还怕我不会主动献媚,为你锦上添花?”
三皇子黑眸眯了眯,笑着称是,心下却想,若他称帝,哪还轮到这放荡毒妇献媚。
锦上添花,她也配。
又寒暄两句,三皇子先行告退。
长公主想到他那张长得就很讨厌的脸,没好气将手中的白玉酒杯,狠狠掷地。
谢无陵投到三皇子麾下,本就叫她心烦。
现下这丑人还跑到她面前耀武扬威,实在可气。
不过,那姓谢的小子,宁可回宁州杀海盗,宁可随司马泽入南衙神武军,也不愿跟着她锦衣玉食,风流快活。
将星。
呵,世上哪有这么多将星?
虽说他那双眼睛长得像,桀骜不驯的性子与打打杀杀的血性也像,可北边那个还没落呢,如何就轮到他个娼妇生的小杂种?
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