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强调般,又道,只是他一人的。
静静看了好一会儿,裴瑕也偏过头,抵着她的脑袋,缓缓阖上眼。
车厢里夫妻俩十指紧扣,相互依偎,一片静谧温馨。
待到马车停在大雁塔,凛冽的风又吹来片片雪花。
按照原本的计划,夫妻俩要去雁塔后的梅林逛逛,但许是怀了身子的缘故,沈玉娇愈发怕冷,且吃饱了人也犯懒,一下了马车被冷风一吹,就更不想动弹了。
但她又怕扫了裴瑕的兴致,毕竟清晨出门前,她还殷切与他介绍:“若要看雁塔雪景,后院的梅林位置最好,既能看到琉璃白雪覆宝塔,还能看到寒梅傲雪,真是再好不过的景致了。”
早上说出的话,现在又反悔……
沈玉娇心下懊悔,都怪这天气,好端端怎么又飘雪。
裴瑕看出她这副难以启齿的懒意,也没拆穿,只道:“下雪路不好走,不如今日便不去梅林,到佛前烧过二炷香,便回府休息?”
这话正中沈玉娇下怀,仰起脸,眉眼都染上欢喜:“真的?”
裴瑕薄唇轻扯,“这么高兴?”
沈玉娇对上他眼中调侃笑意,也知他晓得自己犯懒了,不尴不尬笑了一下:“谁知道今年冬天这么冷。”
而且往年冬天逛梅林,她身子轻盈,也不像现在这样,肚里还揣着个娃娃。
“梅花年年开,明年再看也无妨。”
“郎君说的是。”沈玉娇颔首,又朝他弯眸道:“等明年孩子落了地,我身子轻便,一定与你踏雪寻梅,再不临阵脱逃了。”
“好。”裴瑕应着。
沈玉娇牵着他的衣袖:“走吧,去烧香。”
话音方落,一阵凛冽寒风拂来,冷得她直缩脖子,倒吸凉气:“好冷。”
颊边忽的覆上一片温热。
沈玉娇一怔,抬眼便见裴瑕伸着手,揉了揉她的脸,她惊愕:“郎君?”
身前的男人却神色自若,轻轻拨过她的额发:“沾了一片雪。”
沈玉娇眼睫轻眨:“……”
头发沾雪,他为什么揉她的脸呢?
也不等她多想,就被男人揽入怀中,他平静嗓音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笑:“走吧。”
漫天飞雪,苍茫一色。
不远处的楼廊之上,一袭白色狐裘的寿安公主望着大雄宝殿前那对亲密相依的身影,目光怔怔。
原来那清冷如玉的河东君子,私下与妻子相处,竟是这般温柔似水……
她今日也穿着一身白狐裘,远远瞧着和那沈玉娇身上的差不多。
为何被裴守真揽在怀中的女子不能是她呢?
为何能叫裴守真那般含笑凝望的不能是她呢?
为何……偏不能是她呢。
“那位郎君貌似不错,就是离得远了,瞧不大清楚。”
冷不丁响起一道娇媚嗓音打断了寿安公主的思绪。
她回过脸,便见自家姑母锦华长公主,裹着件火红裘衣,保养得当的艳丽脸庞噙着一抹浅笑,暧昧乜着她:“寿安喜欢这样的?”
锦华长公主乃是先帝最疼爱的幼女,又在昭宁帝登基时有从龙之功,是以在长安城一干王公贵族之中,地位不容小觑。
她二十岁便守了寡,昭宁帝曾想再给她找一个驸马,被她拒绝。倒也不是情深意重要为亡夫守寡,毕竟前任驸马据说是被她亲手所刃。拒绝赐婚后,她也没闲着,往后这十八年,公主府里几乎夜夜笙歌,她身边也从不乏年轻力壮的男宠——
外界传言,锦华长公主府中有男宠二百人。
寿安公主知道,没那么夸张,固定也就二十号人,只一过二十五岁,就会淘汰一批,换批新人进府。
也因着锦华长公主这份浮浪轻佻,文官没少参她。
昭宁帝私下也让长公主收敛些,长公主只道:“皇兄后宫有佳丽二千,我贵为一朝公主,又没有驸马,后院养二十个宠儿玩玩怎么了?那些御史一个个道貌岸然,面上读着读圣贤书,私下里狎妓换妾,可比我花样多,我堂堂一国长公主,难道还得被他们这群老东西管着?”
她说得理直气壮,昭宁帝悻悻然,也不好为这种事真与她计较——
毕竟她也不像其他王爷造反谋逆,养几个男宠玩而已,随她去吧。
皇帝不管,臣子们也不好多说,何况锦华长公主性情乖戾,睚眦必报,那些参她的文官,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她报复,轻者府门前被泼粪,重者府中亲人出些“意外”。
久而久之,再无人敢置喙长公主的内帷之事,生怕惹上这个心狠手辣的“疯”女人。
这会儿听到自家姑母问起,寿安公主心头一凛,忙道:“没有,姑母,你别瞎猜。”
“我瞎猜?你那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那位郎君身上了。”锦华长公主娇美脸庞笑意灿烂:“看上就看上了,有何不好承认的?”
“姑母。”寿安公主到底脸皮薄,听得这话,羞赧垂下脸:“你别说了。”
“唉。”锦华长公主摇摇头,又吩咐身旁太监:“去,将那郎君请来。”
寿安公主一听,霎时傻了眼,连忙去拦:“姑母,你…你请他来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么?叫过来看看清楚呀。”
“不不不,不行。”寿安公主忙不迭摇头:“他…他不是一般人,而且,他妻子还在身边呢!”
锦华长公主拉长声音“哦”了声,饶有兴致:“你认识他?”
寿安公主咬了咬唇:“他便是河东裴氏的六郎,裴瑕。”
“原来是他啊。”锦华长公主恍然,拢了拢身上那件无一丝杂色的火红裘衣,眯眼回想:“几年前我好似见过一回,唔,模样是挺清俊。”
只那时他年纪小,还未及冠,模样虽好,但太嫩了——
像她这种经过风月的□□,找男人还是偏好那种肩宽腰窄、气力足的健壮男儿,床帷间方才更加得趣。
“你若真的喜欢,那就想办法弄到手呗。”
见自家侄女那满脸错愕,锦华长公主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腕间璀璨夺目的宝镯,不紧不慢地笑:“这般看我作甚?我们可是公主,这天底下数一数二尊贵的女人。若是贵为公主,连个中意的男人都得不到,这公主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说罢,她望向那雪色茫茫的远方,红滟滟的嘴角掀起一抹讥诮弧度:“那可当真是,没意思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