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觉得他粗俗,没想到今日,她竟然自己说出来了。
可这样骂出来,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那常松也没料到这弱质纤纤、斯斯文文的小娘子竟会骂人,一张猥琐面孔变了又变,抬手就朝她伸去:“你这小娘皮,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看着那只伸来的手,沈玉娇下意识去躲,可身后路已被堵住,再如何躲,还是被常松掐住了肩膀。
那陌生的碰触让她毛骨悚然,努力维持的镇定也慌了:“你…你放开我,你这无赖!光天化日调戏民女,我定去官府告你!”
这话顿时惹来常松一阵大笑:“你个外乡来的小妇人,想在金陵府告我?哈哈哈哈到底还是年轻,天真得可爱。”
他肆意笑了一阵,见掌下之人挣扎得愈发厉害,忽的沉下脸,冷了嗓音道:“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便是在这里将你先奸/后杀,这金陵府里也无人奈得我何!”
这阴恻恻威胁里的笃定,霎时叫沈玉娇遍体生寒。
是了,常家是金陵城内有名的豪绅,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她再不是什么高门贵女、世家宗妇,一个毫无背景
的寻常妇人2[宛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般,他一路朝巷子里走来。
那拳脚之利落,出手之狠辣,哪怕沈玉娇只是在旁看着,都觉得浑身发麻。
原来地痞打架都是这样的吗?
简直是太…太凶残了。
直到那道身影走得近了,深巷里阳光微弱,她也看清楚那张熟悉的脸庞——
平日里男人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模样,现下的他,沾着殷红鲜血的深邃眉眼,一片骇人的冷戾。
尤其那双看向常松的狭眸,浓黑一片,深潭般幽深,透不进半点光儿。
这样的谢无陵,无比的陌生,却莫名让沈玉娇安心:“谢无陵!”
她几乎是哭着喊出来,一双乌眸也很快蓄满泪水。
听到她透着细细哭腔的唤声,谢无陵眼珠微动,垂眸朝地上看去。
当看到在角落缩成一团,小脸雪白,泪光颤颤的沈玉娇,他心头一沉。
须臾,他哑声道:“别怕,老子在呢。”
沈玉娇迎上他那微微柔和的目光,心下一阵安稳,朝他点了下头。
谢无陵略扯嘴角,再次抬头,看向那鬼鬼祟祟准备逃跑的常松,大步上前,而后狠狠一脚踢向他的膝窝。
“啊!”常松又是一声惨叫,双膝也噗通跪在地上。
谢无陵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睥睨着,嗓音冰冷:“哪只狗爪子碰了我媳妇?”
常松趴在地上,仰头骂道:“谢无陵,你别……啊!”
谢无陵一只脚狠狠踩在他撑在地上的那只手,用力碾压着,似还能听到骨头碎裂声。
沈玉娇在旁也听得浑身冰冷,讪讪地将手藏在袖里。
“啊啊啊啊谢无陵,你这个婊子生的!你敢这样对——啊!”
“哐”一下,重重一拳狠砸向常松的脸。
沈玉娇都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两颗牙混合着鲜血,直接飚溅而出,划过空中,而后落地。
养在闺阁里的小娘子何时见过这么残暴血腥的场面,大脑都骇得一片空白——
直到谢无陵将常松按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地砸,砸得一张脸血肉模糊,沈玉娇才陡然惊醒,连忙上前去拉:“谢无陵,谢无陵,住手!”
男人的力气实在太大,她两条手臂牢牢抱着他的胳膊,才止住他再次挥拳。
谢无陵怕伤到她,连忙收了力气,扭头看她时,眼底还残留着几分杀红眼的冷戾。
沈玉娇紧紧抱住他,摇头:“你会把他打死的!”
“这狗杂碎胆敢欺辱你,打死也活该!”
“不不…不行。”沈玉娇紧紧盯着他的眼,试图唤回他的理智:“他是六爷的嗣子,是常府的郎君……你不能打死他。你若打死他,你要偿命的!”
常松有钱有势,便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常府也能将他保出来。
可谢无陵不一样,他什么都没有,他若杀人,无人保他——
常六爷便是再器重他,到底亲疏有别,怎会为个外人,弃自己的嗣子不顾?
“他没碰到我,没有……”沈玉娇嗓音发颤,泪盈于睫:“我知道你替我讨公道,但若是为了这种人,搭了自己的性命,不值当。况且,你若蹲了大牢,以命偿命,那我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呢……”
她的眼泪,如坠落的晶莹星子。
“啪嗒”落下,又直直落在谢无陵的手背。
很烫,直烫到他心尖。
谢无陵坚实的胸膛剧烈起伏几息,才压下眼底戾气,从常松身上起来。
再看那依旧紧紧抱着自己手臂的小娘子,他心下一软。
想要替她擦泪,一抬手,发现掌心全是血。在衣袍上用力擦了两下,他才伸手。
“好了,不哭了。”
指骨分明的长指拭去沈玉娇眼角的泪痕,他长长吐了口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走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