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说:“爆炸的破坏性太强了,鉴识课那边暂时不能确定是谁的尸体,我和零怀疑不是人的,只是障眼法……”
可如果那人说的都是真的,就是真的有人死在里面了。
还是救了松田阵平的人。
松田阵平还没说过当时在摩天轮上还有一个人,这是除了指纹之外,他能和医生谈判的最大筹码,迟疑了片刻,他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他觉得就算有尸体,也不太可能是摩天轮上那人,那人已经死了,所以二号才会回去摩天轮销毁痕迹。
摩天轮上的人和二号都是想救他的,医生是协助他们的人,而现在警视厅里的这位……态度不明,但应该不是医生。
医生知道他的情况,所以绝对不可能说出“你竟然还没死”这种话。
他把猜测告诉诸伏景光,诸伏景光一边开车送他回医院一边说:“没有那么复杂,这个人就是医生!”
不是医生,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在鉴识课的办公室里看到自己指纹的时候,他都快绝望了。
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他觉得自己绝对不能放过医生。
医生并不是无懈可击的,他也会留下破绽,而他消除破绽的手段一旦想明白了之后就没有那么可怕。
诸伏景光的脸上没有气馁,只有比之前更坚定。
松田阵平欲言又止:“如果他是医生,他为什么不用电脑?直接把指纹结果替换掉不是更快?”
诸伏景光一噎,“我们警视厅的防御系统加固了,突破需要时间!”
可是你在找指纹的时候,人家完全可以先把防御系统破解了啊,那样的话时间不是更多吗?
松田阵平有些难以理解他非要把自己的下属认定是医生的行为。
想了想,松田阵平又说:“如果他是医生的话,他绝
对不可能跟我说那么多话的。”
没错,这就是松田阵平最有力的证据——医生很讨厌他,或者说,对他带着莫名其妙的抵触心理。
也许是因为太多人拜托他救自己了,还要为了自己策划假死,从始至终,医生和他说过的话就只有那么几句,除了蒙骗就是威胁,从来没有这么心平气和过。
诸伏景光不知道松田阵平的感受,但松田阵平自己体会得很明显。
如果是医生,早在看到他的时候就扭头就走了,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找到医生的原因。
如果他不去找,医生永远不可能主动来见他。
然而诸伏景光还是觉得不对:“这不能说明什么。”
如果不是医生,那人还能拿到他的警号,在知道他去收集指纹的时候这么快就想到对策,那就很恐怖了。
诸伏景光说:“他不是医生,他就更没必要替换指纹了。”
“也许他和医生的关系也很好呢。”松田阵平想到了那句让他保护好手的话,总觉得对于他的手,那人比自己还要在意。
两人在这件事上产生了分歧,直到出租车开到医院都没能统一,最后诸伏景光说:“让零来判断吧。”
安室透就等在医院外,头上戴着鸭舌帽,穿着一身工装,像是随处可见的送货员,诸伏景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看他的表情,好像也是去找了什么东西然后无功而返了。
诸伏景光在信息上说了自己身份暴露的事,回到病房,安室透立即问:“你要先安排撤离吗?”
诸伏景光有些犹豫,如果真要威胁他,他的警号应该都被发到琴酒的邮箱里了,然而现在他的手机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人联系他。
“我想先看看,”诸伏景光说,“你不是说,黑麦还要带我去做任务么?”
那个任务似乎还跟琴酒有关,琴酒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最接近组织核心的成员了。
安室透还想再劝,这时松田阵平悄悄举起了手:“两位,可以给我安排一下,先打个止疼针么?”
站在病床前的两人瞬间回头,松田阵平的额前冒出了些许冷汗,他微卷的黑色碎发带着被浸湿的痕迹。
他在车上的时候一声疼都没有喊过,诸伏景光忍不住说:“你活该!”
“谁让你跑出去的!”
“要是他把你也杀掉怎么办!”
诸伏景光一声比一声严厉,最后还是动手给他按了呼叫护士的铃。
松田阵平一脸平和地躺在病床上,仿佛没听到他的谴责。
安室透看了看他安详的表情,又看看神色愤愤的诸伏景光,忽然问:“什么把他也杀掉?”
诸伏景光一顿,松田阵平幸灾乐祸地抬起头来,看到他轻轻咳了咳:“今天早上,我收到了通知……”
多了一个属下,对方似乎还比医生更难缠。
医生可不会时时刻刻跟在什么人身边,尤其是这个身份还是警视厅
里的,也就是说,他明天也还要去警视厅上班。
指纹的事诸伏景光也没有隐瞒,有松田阵平在,他想瞒也不可能瞒得住。
听他说完之后,安室透:“…………”
这两个人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不省心!!!
“你们是只有三岁吗?”他忍不住按了按额头。
松田阵平有些不服气:“那你呢?你今天又去哪里了?”
“我去找线索了。”安室透说完略微移开视线,“……什么也没有找到。”
“嘁。”松田阵平朝他竖了个中指,诸伏景光赶紧把他的手压下去。
再晚一点,他感觉松田阵平这只手也要保不住了。
他又把松田阵平的猜测说了,安室透想了想:“不太可能……”
如果真是医生,他能老老实实去警视厅上班?
真要有这么厉害的下属,让他在警视厅里多待几天也不是不行,还有那么多要案和悬案没破呢,安室透完全可以借用他的脑子,而且人放在警视厅,总比放在其他地方更好监视。
一时间,安室透倒是希望那人是医生了。
不过他也把那位美国发言官的事情也说了,“如果这几个人都是他的话……”
那也太忙了,而且他到底是为什么才做这些的?
想杀掉松田阵平的话,他早就可以杀了,救人的话,按照松田阵平的说法,对方根本就不想见他,更不可能再次回来接近。
这些人的出现,犹如迷雾般笼罩住了每一个人。
护士带着镇痛药推门进来,病房里陷入了短暂的静默当中。
直到护士换好药离开,安室透才说:“可以先去查那具尸体。”
如果那真的是人类的尸体,而不是伪造出来的,就说明真的有人死了,那个人没有说谎,而且他也不是医生,更有可能是和医生有关的人。
这样的话,除了医生和二号,就出现了第三个人。
再加上那个美国来的发言官,以及在黑麦身边的神秘年轻人……
安室透有些头疼地坐在松田阵平的床边:“就不能都是一个人吗?”
这样至少证明了他们只是被一个人骗,而不是同时拥有那么多个身份不明的对手。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异口同声地说:“你以为人家是你啊!”
不仅是公安,还在黑衣组织当卧底,为了掩饰身份收集情报,还跑出去到处打工……
安室透忍不住辩解:“就算是我,也不可能那么忙!”
不仅仅是忙碌的问题,要同时做到这么多的身份互相切换,每一个还都毫无破绽,这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至少安室透做不到长年累月在美国当发言官,又在日本当财团小少爷。
想到奥野财团的那位少爷,安室透又叹了口气,约谈很不顺利。
在所有人都关注警视厅的这个风口浪尖上,无论什么风吹草动都有可能
引发不必要的猜测,奥野财团怎么可能把自家小少爷送过来问询。消息看了一会儿,才退出警视厅的后台。
诸伏景光给他发了一条消息,问他怎么还没来上班,他的信息还没有在警视厅录入,打算今天亲自带他去。
今鹤永夜看了看外面升得高高的太阳,开始打字回复:“哥,我在上班路上遇到了一个特别需要帮助的老奶奶,你先等我一下!”
诸伏景光:“……”
就随便找借口敷衍他吧。
反正他坚信,这个人就是医生!
诸伏景光收起手机,没有再发消息过去。
今鹤永夜没收到他的消息,也慢吞吞地起床了。
没有任务真好。
他在外面吃了个早餐,拿上眼镜,以金发美国人的形象出门了。
不过他没有回那家国际酒店,而是去了墨田下面的江东区,在丰洲附近的一栋居民楼停了下来。
这边有很多超高的公寓楼,还有超市餐饮幼儿园等基础设施,是个居住人口比较多的区域。
而他所在的这栋居民楼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了,地方偏僻,但因为带了电梯,租金挂得比较贵,来这里住的人很少。
今鹤永夜在楼下看了一会,之前为了完成任务租的房子还在,他已经两个月没续租了,现在正好能用上。
他去附近的一家银行,把提前取出来的美金全部换成日元,然后打了房东电话。
半小时之后,房东到了楼下,有些惊讶地望着他:“您是……?”
他记得之前租这栋房子的不是外国人,不过他们的合同都是一年多以前签的了,后面转租给了别人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立即说道:“这栋房子已经两个月没有续租了,如果想继续租下去的话,必须先把之前的房租交上。”
今鹤永夜默默望着他。
在那双金边眼睛后面,对方海蓝色的眼眸仿佛带着些许怨念,房东顿时感觉压力大了起来。
然而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看起来就很有钱的冤大头,他也不愿意放弃,于是坚定说道:“必须交上,顶多……水电费算你少点。”
两个月都没人住的房子哪有什么水电费,要不是需要用到这个房子,今鹤永夜才不想当大怨种。
无语地交完钱,他拿着房东给的钥匙进入房子。
这栋房子附带有地下室,一般是用来放酒什么的,他走到地下,把自己昨天晚上打印好的照片一张张挂到墙上。
又做了一些其他的布置,等到所有事情都忙完毕,已经过了下午两点了。
他回去换了衣服,把假发摘掉,换了一副银色的眼镜出了门。
冰冷的银色比浅金色更锐利,更能遮挡住他泛着紫色的眼眸。
只是去参加002的葬礼,他不想再戴着虚假的面具。
深黑的高领毛衣正好能遮住他脖颈间的变声器贴片,他没有把变声器开启,而是穿着同样黑色的大衣,来到了会场外面。
这一天除了002,没有其他人
需要办葬礼。
大厅中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来往的警察和工作人员,今鹤永夜看到了之前接电话的那位桃田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