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家里这么大,您想住哪块地都行。”辛识月指了指地面,甚至贴心地说,“等会我跟你妈一起帮你铺。”
邱梅立马就要发作,旁观许久的辛宏辉终于吭声:“妈,晚上您跟青桃睡,我打地铺。”
他何尝不清楚母亲那张嘴尖酸刻薄,因此选择沉默。没想到妻子跟女儿会突然反击,未免事情闹大,只能由他托底。
然而邱梅还是不满意,激动地拄起拐杖:“那怎么成!哪有女儿睡床,让当爸的睡地上的。”
辛识月扭头,背对众人发出一声冷笑。
就知道,老太太故意逮着她跟母亲使劲儿磋磨。
辛宏辉向妻子投来求助的眼神:“青桃。”
陈青桃瞥开眼,对女儿招手:“月月过来,帮你爸拿床被子打地铺去。”
两人选择眼不看为净,邱梅管不了他们,转头数落儿子:“你瞧瞧你娶的好老婆,养的好女儿!”
“有钱不拿回来补贴家用,非要自己去外头买房子,我看啊,就是翅膀硬了想飞。等她在外面落户,还能搭理我们吗?”
辛父试图安抚母亲:“妈,月月她不是那样的人,月月很孝顺,每次回来都我们钱。”
“给钱那是应该的!”邱梅疾言厉色,理直气壮地敲拐杖,“你们供她吃穿供她读书,要我说,就该让她把工资全部上交。”
原本温馨的家里弥漫起看不见的硝烟,外公默默起身,端着吃过的碗去厨房,洗干净放进橱柜。
在厨房,还隐约听道邱梅指责:“女娃就不该读那么多书,你看老二家女儿,有什么好的都往娘家送,多孝顺呐。”
“……”这话连辛宏辉听了都无语。
二弟家的女儿高中辍学,在老太太撮合下,二十岁就跟人结婚生了孩子,现在跟丈夫在菜市场摆摊,平时就给家里送点菜。
这哪能跟他家月月比。
“既然您喜欢闻香那丫头,怎么在外面总显摆我家月月呢。”辛宏辉忍不住反驳。
老太太噎住。
即使她文化不高也知道,本科毕业、在大城市银行上班的孙女更有出息,更给家里长脸。
只是这个孙女跟自己不亲,总气她。
还有赖在家里的老爷子,也不知道还要活几年,天天住在这里,占她孙子跟孙媳妇儿的房间。
陈忠实拢着袖子从客厅经过时,邱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盯着他推门走进独自居住的卧室,横眉怒目。
陈青桃从柜子里抱出两床棉被,辛识月小声问:“妈,你要跟我奶睡啊,要不咱们一起睡?”
陈青桃觑她一眼:“你要是跟我睡,你爸肯定让你奶去你屋里,不还是让她得逞了。”
“真让我爸打地铺?”
“你别管他,他就向着你奶,平时我也就忍了,连你外公的事都要插嘴,管得真宽。”她就看不惯辛宏辉那股窝囊气,要不是为了这对女儿,早就跟他离了。
“确实气人。”一想到邱梅讽刺外公那些话,辛识月气不打一处来,“我要是有房子就把外公接过去住。”
“还想着买房的事儿呢?”陈青桃挨近女儿,说心里话,“不是妈偏心,只是咱们确实没那个经济条件,房贷压力很大的。就像我们凑钱给你哥买房,那也是没办法,毕竟有车有房人家才肯嫁过来,社会规则如此,你嫁到别人家也是一个道理。”
“哎呀呀。”辛识月捂起耳朵,“您就别念叨了,本来就很烦。”
“行行行,我不说你,反正你自己想想吧。”陈青桃抱起被子出去,当着母子俩的面往沙发上一扔,谁爱睡谁睡去。
辛父望向女儿,辛识月把房门一关,摆明自己的态度。
辛识月坐在床边,环视周围的一切。
一面衣柜、一面书柜,床贴两面墙。衣柜跟书柜落了锁,原因也在邱梅。
邱梅年轻的时候跟丈夫一起生活,丈夫死后就跟着两个儿子吃饭,那时辛识月在外面上大学,房间便腾给奶奶住。谁知邱梅偷偷把她的东西拿回去哄二叔的小儿子,当时她发了好大一阵火,从此给柜子上锁。
这天辛识月心力交瘁,早早入睡。
一公里外,周顾森拎着行李箱在酒店办理入住。
原是下午的高铁票,被老师一通紧急电话叫去实验室,于是改票到晚上,现在才到酒店。
有客人过来问:“哪里可以取钱?”
“出门左转两百米是银行,那里有个24小时自助取款机。”前台熟练指路,同时办理将周顾森的证件归还,“这是您的身份证和房卡。”
第二天早晨,家里人还在睡梦中,陈忠实拉开了房门。
沙发上的女婿眯着眼打鼾,陈忠实迈着苍老的步伐走到门边,穿上那双崭新的保暖靴。
这是外孙女给他买的。
以前辛识月给外公买衣服买鞋子,发现老人舍不得穿,她就每次把鞋子抹了灰再摆到外公面前:“反正都脏了,您不穿也得穿。”
外公被她的小孩子脾性逗笑,终于穿上新鞋,结果等辛识月下次回来,却发现老人把鞋子洗干净收起来。
上一辈人习惯节俭,辛识月干脆一次买两双给他堆满:“这么多鞋够您收藏了吧,您再不肯穿,我还买。”
老人生怕她浪费钱,从此乖乖穿上新衣服新鞋。
早上六点半,天还没亮,街边小摊大门紧闭,只有几家包子铺亮着灯。
陈忠实走到包子铺,朝里面望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