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打算杀了人还要活下去……死亡对现在的我又算什么呢?”小林花扯出个无比难看的笑容,眼里满是悲伤,“应该已经有人去自首了吧?我其实拒绝了他们,说不需要……但他们反驳,不只是为了我能逃脱法律制裁,也是为了不将他们这样的存在牵扯进来,以帮助更多同样走投无路的人。”
她垂下眼眸,社员c擅长推理,社员b哪怕远离也仍然了解她,社员d是总关心她的后辈……他们未必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都选择了包庇她。
虽然社员a被推上凶手席,但是有有栖川铃音在,谁都不会被冤枉。
真好啊,很快,一切就都结束了。
酒井彻通过小林花的叙述,完全明白了真相。
五起案件背后,自首的犯人都是流浪汉。
流浪汉自然没有杀人动机,因为真正有动机的是委托人。
有栖川铃音说的主使也不只是“驱使流浪汉的人”,还有那些委托犯罪团伙杀人的人。仔细想想,这几起案件,明明存在许多疑点,警方却完全没有发现犯罪团伙和委托人的线索。
但是,为什么之前的委托人都销声匿迹,那名炸弹犯却死了?
是的,那天晚上,找到炸弹犯的晚上,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他本来要将炸弹犯交给警察处理,打完电话回来炸弹犯就死了。
当时房间里只有有栖川铃音。
小林花撩了撩头发,虚扶着胃问:“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协助你的组织,怎么找到他们?”酒井彻急忙追问。
端掉这个犯罪组织,是他原本目的。现在还多了个目的,就是劝小林花去自首。
“……抱歉,唯独这个我不想告诉你。”小林花沉默几秒,坚定摇头。
说完她就像是失去全部力气,跌坐在地,额头冒出冷汗。
酒井彻听见她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和费力起来。
狂风呜咽,小林花感觉自己浑身都要被拆散,毒药带来疼痛、眩晕感,还有想要将内脏也吐出来的反胃体验,不比被捅上几刀来得难过。
真好啊,结束了,都结束了。
她在失去意识的前几秒突然又想到,人有来世吗?
若有,那下辈子她不要再成为人,也不要再成为逆流而上、力竭死亡的金鱼……成为社长家的猫或者狗吧。
或者能回到过去,阻止悲剧发生就好了。
小林花闭上眼,砸到地上。
酒井彻冲上前,小林花还有心跳,所以他没有贸然尝试急救。但是,呼吸逐渐变得微弱了。
像是清楚他在想什么,有栖川铃音淡淡开口:“不,还有救。和炸弹犯用的毒药不一样,药性弱很多。恐怕她是前不久才吃的药,只要抢救及时……”
她截断话头,看向酒井彻。
酒井彻掏出手机刚要打急救,就听到鸣笛声从山脚传来。
他转向有栖川铃音:“你叫了救护车,什么时候?”
难道她又预料到会发生的事了吗?
“差不多,”有栖川铃音露出笑容,“大概是还在便利店的时候?不然肯定像炸弹犯一样来不及。我可不想连续被你怪罪两次。”
酒井彻垮下肩,短暂斥责了下怀疑过有栖川铃音的自己。
“那就跟我一……”
“不过,小林花通知了犯罪团伙,等你将她送到医院,那些人应该已经顺利转移了吧。”
有栖川铃音继续说,她其实有拦截到小林花的邮件,犹豫了下选择放任她发出去。嗯,做个测试。
“在知道犯人的过去后,你就不能再单纯把他们当作杀人凶手怨恨了?”
不是这名侦探的回忆,是来自她本人的过去,有栖川铃音记得自己被灌输,无论什么情况都要保持中立。
当你不再站在局外立场思考,当你带入犯人,开始理解他们,悲剧就会源源不断诞生。
人人都有苦衷,人人都情有可原,谁也不正确。[1]
酒井彻浑身发凉,仿佛又回到同期死去那天。
“我不会阻止你救她,毕竟你和我做了交易。救人和杀人,二选一吧?”
有栖川铃音话里甚至带着笑意,这点笑意却像要刺穿酒井彻的耳膜。
小林花杀了人,可她杀的是坏人;救她,就会放跑犯罪组织成员,也许会有更多受害者出现。
酒井彻再一次被架到电车轨道上,他曾经选择拉下闸道,所以萩原研二死了。现在要如何选择?人命是可以比较的吗?他不知道,只是不想再见死不救,去他的最大化。[2]
他抱起小林花就要离开。救护车上不来墓园,他必须尽快将她送下去。
但他说不清是真的救人心切,还是怕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意酿成错误。
身后传来拆开包装袋的声响。
他缓慢回头,有栖川铃音还站在原地,嘴里咬着pocky,看他的慌张像在看一出戏剧。依旧是那种死掉的眼神,好像什么都无法撼动她内心。
哪怕有人将要死去,她也依旧游离,在她眼里,恐怕人只有“活棋”和“弃子”之分。
他感到悲哀。他们都到底保护了个什么样的怪物出来?
——为什么死在别墅里的不是她。
“松田说的对,跟着你我不可能找到答案,”酒井彻不再看她,话中满是失望,“有栖川铃音……人命不是你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