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直升机飞过去的时候,我产生了幻觉,”我慢慢地用自己能找到的最合适的词说出当时的情景,“娜欧米曾经给卡斯迪奥洗脑,对不对?在一张椅子上,用……针头一样的东西刺进他的眼睛里。”
迪恩和萨姆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我。
我耸了耸肩,说道:“我看到我爸。”
“你爸?”迪恩语气古怪地重复,“你看到你爸……怎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因为离谱的这就来了。
“我看到他用那种类似的针头,刺进我的眼睛里。”我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对于幻觉或者噩梦来说,这也太过离谱了。”
“你爸爸不是个车工吗?”迪恩问道,但他听上去并不像是觉得我疯了。
于是我点了点头,然后不自在地补充说道:“那个场景不存在于现实世界里,肯定是这个地方扰乱了我的脑子。我只是担心这个幻觉会意味着什么。”
“能意味着什么?你又不是天使。”迪恩说道,然后顿了顿,“你不是天使,对吧?”
我忍不住一笑,说:“迪恩,我都没有宗教信仰。就算是天使要附身,至少也要找个虔诚的信徒。”
“也许你堕天了。”萨姆半是玩笑,半是若有所思地说。
我摇着头,“怎么可能?就算抛开宗教信仰不提,我可从没听到过天使电台,更别提《邪恶力量》在我的世界里只是一部电视剧。这根本说不通。”
“说的也是。”迪恩撇了撇嘴,然后对我说道:“但如果你再出现类似的幻觉,或者你看到了一个西装革履还喜欢装逼、就像屁股里插了根棍子似的母狗天使,你务必告诉我。听见了吗?”
托尼哼了一声。“你听见了吧?”他说着用手把史蒂夫额头垂下的金发拂开,“队长,我知道你在心里对这帮小伙子糟糕的用词发表不满,但你至少得睁开眼睛,把自己的观点发表出来,不管这观点有多令人无语。”
史蒂夫吃力地抬手拍开托尼,后者把手缩回去,脸上露出得逞地微笑。
迪恩用带着怀疑的审慎目光看着两人,但什么都没有说。
萨姆则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所有人说道:“你们都休息吧,我来守剩下的夜……”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突然听到——我们所有人都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哨声似的呼啸,拖得长长的,音调先是升高然后又迅速降低。
与此同时,史蒂夫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我还以为是那声音让他更不舒服了,但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左侧蓝色的瞳仁旁边有斑点状的淤血。
“空袭!”史蒂夫的吼声压过刺耳的噪音,传进我们每个人的耳朵里,“卧倒!”
空气仿佛在突然之间变得太过炙热滚烫,使得裸露在外的皮肤一阵刺痒。
我看到史蒂夫一个翻身,猛地把托尼压在自己下面,伸手护住两人的脑袋。我看到迪恩的嘴巴动着,在说什么——吼什么。
但我什么都没听到,因为突然之间,那呼啸声成了我唯一能听到的声音。
我觉得自己像是聋了一样,只是耳鼓之间回荡着的呼啸声。
我无法呼吸,一颗字面意义上的炮弹正朝我们飞过来的事实以惊人的压迫力夺走了我的呼吸。
萨姆用力按倒了我。他结实的胸口紧压着我的后背。
有很短的一瞬间,我以为炮弹会落到我们身上,炸得我们粉身碎骨。因为那声音是如此尖锐刺耳,因为空气中的味道突然间令人难以忍受,像是硫磺,还有烧焦的头发。
但是炮声片刻之后传了过来,火光在树林外遥远的地方如同绽放的烟花。
炮弹是落在我们来时的方向。
落在战地之中。
我听到自己牙关咯咯作响的声音,在余韵般的嗡嗡耳鸣中像是一段段晦涩难懂的摩斯密码。萨姆的一只手放在我的脖子后面,他说话时的呼吸使我脖子上的汗毛竖了起来,但我听不到他说了些什么。
但那感觉充满安抚的意味,温暖、可靠。
我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仿佛连内脏都融化成了果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