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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我回答,曲起双腿,感到一阵酸痛,“你也看不见吗?”

萨姆应了一声。为此我真的松了一口气,不管发生什么烂事,至少我没双目失明,老天总算没有瞎眼。

一阵衣服摩擦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萨姆手里突然亮起了手电筒的光芒。我不由眯起眼睛,使劲眨着眼,好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幸好这玩意儿没掉。”萨姆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里的家伙什,“核能手电筒,恐怖游戏必备……”

我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嘴里发出的嘘声,过分刺耳了,但我顾不上那么多了。

萨姆也一下住了口,伸手掩住手电筒的光芒,然后转身朝他身后、我盯着的方向望去。

若隐若现的灯光中,两只硕大的复眼一左一右盯着我们,里面无数只小眼像是冷冰冰的黑色石头。再往下是褐色的口器,让我恍惚而又惊恐地明白过来前方不过两米的东西是什么。

蝗虫。

光是一只复眼就有我脑袋那么大的蝗虫。

萨姆和我一动不动,恨不得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了。黑暗和寂静中,蝗虫也一动不动,但我们听得到那阵嗡嗡声——刚才说话的时候因为劫后余生的喜悦而被忽略掉的、昆虫翅膀振动的嗡嗡声。

那嗡嗡声此起彼伏、有远有近。

我们掉进这些巨虫的巢穴里了。

三十秒钟、五十秒中、一百二十秒钟。我默数着,但在一百多之后就失去了计数的准确性。仿佛我的脑海中有一部分喧嚣的躁动,使那些数字像小球落入了《三维弹球——太空军校生》里,撞了个晕头转向。

那只虫子还是一动不动。我开始说服自己相信那东西已经死了,或者干脆就是个模型。

寂静中,我缓缓朝萨姆靠过去,直到我能伸手死死抓住他泥糊糊的军装下摆。

“它是不是死了?”我贴着萨姆小声问道。

萨姆仍旧一动不动,手电筒黄色的光芒从他手指缝隙中露出来,使我们没有完全陷入绝望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他的嘴巴几乎没动,“我们得离开这里。”

“往哪儿走?”我低语,忍不住抬起头,但上面完全笼罩在黑暗中。而且我也怀疑根本没有让我们原路返回的方法——毕竟地吸引力不可逆转。

萨姆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然后他说:“不知道。”

但我们终于还是动了起来。一开始我的左脚踩到他的右脚,引发了一阵手忙脚乱。但我们终于找到了节奏,开始悄无声息地绕过蝗虫向它的后方摸索着走去。

这里似乎相当大,视线可及的范围内都没有墙壁一类的东西出现。

萨姆始终没有完全放开手电筒的光芒。因为在趋光这一特性上,太多虫子都难逃窠臼。无论如何,我可不想被一大堆灯笼那么大的飞蛾淹没。

这个念头让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抓着萨姆的手捏得更紧。

我们的脚下也不再是泥土,而是某种坚硬、光滑的地板。空气里弥漫着臭气,但那都不算事最难以令人忍受的事情。

虫卵随处可见。有得大如篮球,紧密地堆积在一起,排列整齐,组成密集恐惧症患者的噩梦。如果光照在上面太久,甚至还看得到半透明的卵壳下有东西在动。

有的虫卵只有拳头那么大,万一踩上去就会“扑哧”一声在脚下爆裂成一滩粘液。

我和萨姆都不幸踩破了几个这样的虫卵,自那以后,我们落脚就小心了很多。毕竟,谁知道黑暗中有没有暗藏护卵心切的雌虫。

这种缓慢、令人焦灼的前进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甚至好几十分钟,直到我们抵达了第一道铁丝网。

然后,情况便急转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