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着眼睛,看到不少游荡着的虫子,但都没有直接攻击任何人。
一旁,萨姆显然在搜索着迪恩的身影,然后他拉了我一把,开始朝某个方向走去。
“萨姆!”迪恩显然也看到了我们,立刻朝我们跑过来。他身后是一大堆虫尸,有的还在冒烟。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萨姆立刻松开我,迈着大步冲向哥哥。他们中途相遇,当即拥抱在一起,相互用力拍打着肩膀和后背。
“好一只蝎子,是不?”迪恩咧嘴笑着,“你真该看看,我们把它耍得团团转。可怜的王八蛋……”
他一边说一边朝我转过来,抬起一只手,“嘿,小妹,你怎么样?吓破胆了没有?”
“想听实话?”我忍不住笑起来,一边拖着脚步朝他们走过去,一边回答,“我这辈子都再也不想看见虫子了,大的小的都……”
我猛地一脚踩空,脚下的泥土无声无息地陷落下去,眨眼间吞没了我的小腿。
突然之间,我已不再地面上,而是半个人都埋到了地下。我张开嘴想要呼救,结果又陷下去一截,冰冷的泥巴直接灌进了我的嘴巴里。
惊慌失措中,我看到萨姆朝我冲过来,迪恩紧随其后。我顾不上因为自己满嘴烂泥而感到恶心,而是拼命仰起头来,用鼻子拼命吸气。
然后我的头便陷进了泥巴里,陷入了黑暗的深渊。我的手也许还在外面露了一会儿,但那种被人抓住的感觉更像是出于希望而产生的幻觉。
我不知道在肺部的氧气耗尽之前,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恐慌在后脑燃烧着。我紧闭着双眼,眼皮上有深蓝色的小光斑在疯狂跳动。肺部的压力带着难以忍受的热度,从胸口蔓延到喉咙。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氧气。而我知道,当本能压过理智,当我放弃憋气而用力呼吸的时候,我唯一能吸进来的就只是烂泥。
我希望自己能在那一刻到来之前就昏过去,至少不用活生生体会被烂泥憋死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自己不会昏过去,至少不会在重新开始吸气之前昏过去。
那只是个时间问题。
“哗啦”一声,我的双腿突然不再紧紧裹在泥浆中。我仍在继续下陷,但双腿乱踢乱蹬的时候却没有任何着力点。
我终于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也果不其然吸进了一堆泥巴进入鼻腔。
鼻孔里火烧火燎的感觉与肺部缺氧的高热使我煎熬着,踢腿的动作都失去了力气。我仍在下落,但那失重的感觉更像是陷入黑暗无梦的长眠。
我终于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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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仍是黑暗,因此我花了一会儿功夫才弄明白,自己是真的睁开眼睛了。
睁眼瞎大概形容的就是这种感觉。我有些害怕自己真的瞎了——我依稀记得自己缺氧窒息,而脑缺氧不正会引发各种机能障碍吗?
有重物压在我身上,沉甸甸的。我惊慌失措地想要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然而抬起手所花费的力气远超乎想象。
终于,我摸到了自己睁开的眼睛,隐约感到手指的轮廓从黑漆漆的视野中掠过。急促的心跳略微缓和,但担忧仍旧压在心上。
我用力从鼻子里出了口气,感觉干巴巴的泥块从鼻腔里喷了出来。我的舌头上也沾着泥巴,喉咙里沙沙的,每次呼吸都引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但至少涌进肺部的氧气是甜美的。我一下、一下深呼吸着,感受着肺部舒张的美妙。
然后我的手指才小心翼翼地摸上压在我身上的重物。我先摸到的是头发,下面是热乎乎的脸。
“萨姆?”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耳语。但黑暗中分明有另一个心跳紧贴着我的,而我相信要是还能有谁蠢到和我一起掉进沼泽里,那多半就是萨姆了。
“嗯?”萨姆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呻|吟,然后那颗沉甸甸压在我胸口的脑袋抬起了一点,“乐乐?”
他用的是“joy”这个词,而非我真正的名字,但我还是为能够听到他的名字、听到他叫我而感到一阵喜悦。
“发生什么了?”萨姆哑声问道,然后压在我身上的大部分重量都移开了,“怎么这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