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留下他?”李渊不可控制地拔高了音调,像是想到什么,冷静了片刻才又压低声音继续道:“身份低下暂且不提,他还是个逃兵?”
“是我平日太纵着你了,才将你养成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
有得骂才好商量,李世民半点不怕李渊的黑脸。
少时因为身体不好,李渊对他颇为纵容,他又嘴甜聪慧,惯会讨得长辈欢心,许多事情他哭一哭求一求就能办成。
加之李渊碾转各地都只带着他一人,也无兄弟分宠,这让他的底气越养越足。
如今遇事不慌,反而大着胆子倒了杯水递到李渊手里,复又将杜怀信打伤野猪的事细细描述,赞不绝口:“此人心智能力皆是不俗。”
“纵然出身低了些,可儿喜欢得紧,日后带在身边好生锻炼,他一定不会让阿耶失望的。”
“至于逃兵的事,阿耶知道原因,本也是不该再兴兵事的。”
“杜怀信只是个不打眼的百姓,想要瞒住他的过往,依我家阿耶的能力,那是再轻易不过。”
李渊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停下,想着李浑的事情。
李家二郎的名声在宫里头向来同成熟稳重沾不上边,他跳脱自在,为人最厌烦束缚,做事多凭心意。
最重要的一点,他年纪还小,还只是个不懂事的、束发不久的小儿。
许多事情,李渊不方便出面,不代表李世民不行。
不过几息,李渊就想好了日后的打算,有些事情,他得让李世民先做起来。
李渊是不喜李世民交友荤素不忌,但他承认李世民看人的眼光。
“罢了,骂你也是无用功,往后一旬断了打猎的心思,给我安生片刻。”
李世民内心暗暗叫苦,但也知道分寸,阿耶都让步了,恰如兵法中所讲穷寇勿迫,可不好再咬着不放了。
“儿都听阿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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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稚童的脸。
前日又湿又沉的寒风尤令百官心有余悸,今次倒是艳阳高空挂,无端使人生出一股子燥意。
太原行宫内,早已有懂事的宫女太监提前备好冰盆,还有机灵想要博一把富贵的,借着执扇的活刻意在陛下跟前表现,一双眼儿勾人得紧。
坐于上首的陛下杨广一颗心蠢蠢欲动,但又想起刚刚收到的突厥异动的奏折,顿时什么心思都无了。
这帮子可恶的夷狄,就不知晓安分点,要非前头有个辽东之事挡着,他早就腾出手收拾了。
说起来都怪贼子杨玄感,若非此人,辽东早已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这帮子反贼,实在可恶。
默默痛骂了几句,杨广很快甩开念头,心思又活络起来。
算算日子,已是三月末了,进入四月,天气就会越发酷热难耐,也是时候准备启程汾阳宫了。
等养好精神,八月刚好巡游北塞,振我大隋国威,给那帮觊觎中原的狼子野心之辈好好开开眼。
杨广一边得意地思索,一边唤来贴身内侍,刚想吩咐下去不日摆驾汾阳宫,突地想起自家表兄来,一时间饶有趣味。
尽管这几年李渊的表现让他甚为满意,但多敲打敲打总没有错。
不过一个小小臣子,尽想着结交豪杰贿赂人心,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陛下?
“福禄,近日来唐国公那可有消息?”
陛下疑心病又犯了。
内侍福禄躬下身子,出口更加恭敬:“问陛下安,那唐国公近日来正大肆搜集鹰犬。”
“前段时日还为一只毛色纯正的黑犬一掷千金,陛下素喜这些,想必再过几日,就能看到唐国公上表的折子了。”
“好!还是自家人最懂朕心。”
杨广在开怀时素来不吝啬嘴上的赞赏,又不用实际付出什么,还能看到李渊那老小子极尽讨好的模样,真是令人舒心痛快。
他是半点不担心李渊想反,就他那个阿婆面阿婆性格,又能成什么大事呢?
“福禄,传令下去,不日摆驾汾阳宫。天气渐热,朕不欲百官同朕受苦。”
“且百官操劳国事实属劳累,今次特许天子随行,让他们跟着一同避暑,以彰显朕的恩德。”
福禄内心腹诽,这明明是陛下自己想要享受,还偏偏渡一层体贴臣子的光,这样拿着大旗唬人的事,陛下不知做过多少。
但他只是一个小小内侍,不管如何想,面上依旧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领命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