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枝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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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把刀啊……没有名字,是被随着别的东西一起赐下来的。”
雪发青年的手指在刀鞘上漫不经心地跳动。
“是没有人注视它吗?”有声音朦胧恍惚道,“不锋利、不漂亮、也不珍贵。”
“嗯……或许吧?”青年支着头笑出声,“雪枝是喜欢它吗?”
晴空般的眼眸正映在亮堂的刀身上,然后利落地收入刀鞘之中。
“……喜、喜欢?”
青年还是笑,注视着笑。
他把那把无名刀拿起,往前轻轻一推。
“——那就由雪枝,第一次认真地注视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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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在一瞬间被分成了两半。
——斩天空切。
左边乌云密布、狂风暴雨;右边晴空如洗、烈日当头。
咒力的纹路被这一条分割线强行砍断,右侧的世界术士瘫软无力、咒灵哭嚎纷飞。
两面四臂的敌人位处中央、缓缓倒下,扩张的瞳孔似乎要将仇人吞噬。
垂目,空切熠熠。
磅礴的咒力从肢体中一点点抽空,没入无垠的大地、覆盖分层的云天。
咒力的纹路重新覆盖整个世界。
像笼罩在弱小昆虫头顶的、巨大蛛网。
原来,我即是雪枝。
我恍惚想道。
那个所谓的、“六眼的走狗”。
可雪枝又是什么呢?
在雪枝之前,似乎还有记忆,但是却朦胧不清,像是在这片土地上无处不在的窥视者。
我整个人的大脑陷入了一种难以整理的混乱中,我尝试通过拍打疗法修理,但是显然是以失败告终。
我的脑袋又不是电器。
捏了捏因为使用宇宙魔人技能而冒出来的两只兔耳,我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太棒了……”我点点头,随口玩梗道,“我逐渐理解了一切。”[3-3]
——其实完全没理解!
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准备出门尝试收拾残局。
然而,异变发生在一瞬间。
巨大的六指手掌从天而降,我周边的世界,在一瞬间遁入无边黑暗——
我看到无数的咒灵与人类掉入这片黑暗。
我茫然回头,披着纯黑斗篷的恶魔正立于我身后。
根源性恶魔——暗之恶魔(黑暗)。
这里是「地狱」。
“不是……”我整个人都懵住了。
——我没想触发啊!
而且以前只要不认真、随口口嗨些台词都是没问题的啊?
“您要不……回去?”
我思来想去,试探地问询道。
既然是我的技能,总该给我点面子的吧?
然而暗之恶魔眼里根本没我,它兀自双手合十,坠有铃铛的长剑从天而落,它的指尖轻轻一指,黑暗被瞬间劈成了两半。
一半纯白、一半纯黑。
“叮铃——”
铃铛轻轻奏响。
“万圣节!万圣节!”
“万圣节!万圣节!”
……
“万圣节!万圣节!”
铺天盖地的咒灵在一瞬间停止攻击与冲撞结界,顿在当场,用它们发音不标准的咒灵声线重复着一个词——“万圣节”。
大部分的咒灵无法发出完整的音,于是只是用“啊”、“嘶”、“嘤”等字反复吟唱音调。
唱腔的和伴奏的,高音部的和低音部。
整个一阿卡贝拉乐团(无伴奏合唱、纯人声清唱)。
“……救命,它们还不如发疯攻击我们呢!这也太恐怖了吧?万圣节什么啊?”
高专的学生和老师齐聚一堂,诅咒师则三两成群,然而所有人面对这诡异的景象都完全不敢动。
“……还是全部杀掉比较好吧?!这不会是什么叠buff的行为吧?吟唱多少次地球爆炸的那种!”
“这么多诶!!已经看不见天空了啊!怎么全部杀掉啊?!”
“这绝对是咒术攻击!音频类的!”
“万圣节……万圣节……”
“喂喂清醒点不要被传染啊!”
开了结界后,羂索放出的不可计数的咒灵飞不出去、只能乌泱泱地困在结界里。
就像一个小玻璃罩子里扣了一千只苍蝇。
按理说,这么多咒灵,冲撞一会儿结界,结界就该顶不住了,但怪就怪在这群咒灵就试图往外飞了那么几分钟,就忽然全部停下了。
交通堵塞不说,还开始阿卡贝拉。
多少有点精神折磨。
“五条去哪了?”京都校代理校长厉声问道,“这种时候,他跑去哪偷懒了?”
“啊对,五条老师的话,一下子就能搞定吧?”
“别指望五条——”
话音未落,巨大的六指手掌从天而降,以东京校为范围的所有人类与咒灵在瞬间被吞没,堕入深渊。
“这里是……”
“——真真子?!是真真子吗?”
“好像是,又好像……”
“实验体……那个实验体啊!!”
“可那看起来就像是真真子……”
随着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众人回头看向「世界的尽头」,那里正直直站着一个少女。
看不清色彩、看不清表情、看不清容貌。
纤细的身躯之后,隐隐约约还映衬着巨大的某种怪物。
她左手拿着眼球做点数的骰子,右手握着一把朴实无华的长刀,沉默地、沉默地看着黑暗中的人类与咒灵。
窒息感袭上喉咙。
眼睛也变得胀痛。
“喂、你这家伙,什么东西啊?放我们出去!”有个诅咒师的精神大概到了极限,拎起咒具冲向那尽头的少女。
她不语,右手微微一动,长刀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
黑暗被对半劈开。
世界变成一半白天、一半黑夜。
诅咒师们与咒灵被遗漏在黑夜中,“万圣节”与呼叫声起此彼伏。
第一声铃响,手臂与躯体分离。
第二声铃响,脑袋滚滚落地。
第三声铃响,暗中万物、灰飞烟灭。
世界鸦雀无声。
——这是无法反抗的制裁,是对有罪推断的蝼蚁,灭顶式地通通斩杀。
冗长的影像资料。
来来往往的研究人员与日复一日接受着各种刺激测试的实验体。
“今天的你感觉如何?”研究员问。
“很不错。”实验体答,“昨天我的朋友和我讲了很多外面的事,我很开心。”
“…朋友?”研究员问。
“是应该叫朋友吧?”实验体答,“按照定义来看,那是我的朋友。”
“是研究员们吗?嗯……我的意思是,是我们吗?”研究员问。
他偏过头,问旁边的人:“昨天晚上值班的是哪个人?有违规交流与违规操作吗?”
轻笑声。
“不是你们。”实验体答,“你们不是我的朋友,这只是你们的工作,不是吗?”
“那是谁?”研究员问。
“是我的朋友。”实验体答。
“臆想。”交流结束后,研究员对旁边的人说,“需要做一下心理行为分析吗?”
另一研究员说:“暂时不用,继续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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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物实验、物理刺激实验……其他常规实验。
研究员来来往往,调配药剂、调整参数、记录反应,时针缓缓旋转。
一个研究员从外面提进来一袋东西,拿出一盒放在另一个盯电脑的研究员前:“尝尝。”
“实验室里不能吃东西的。”
“没气味的水果没事啦,而且学园都市里很难吃到正常水果的,你确定不要试试?应季的奶油草莓哦。而且这一反应观察时间要两个小时,每次都是一样的数据,没什么意思。……这东西真烧钱啊。”
培养罐中沉睡的实验体缄默不言。
“唉,也是。话说你妹妹是要结婚了吗?”
“对啊,过两天请假回家了,你要一起吗,就当休假旅游。”研究员拆开盒子,两人分享着,几分钟就把一盒草莓吃完了,“我妈也很想你,毕竟我这种怪人很难交到朋友的。”
“你是怪人?那我就是怪上加怪。”
两人笑了笑,将仪器上的数据分毫不差地一一记录在案。
“……咦,数据好像和之前有变化了。”
“啊据说前两天别的研究也是,出现了不规则的变化,解析部门还在分析呢。”
“这么想来还是千篇一律来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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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金属门紧锁,培养罐中的实验体慢慢睁开眼。
对着空旷无一人、唯有仪器指示灯闪烁的房间,实验体露出一个微笑。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
“咦,带了奶油草莓吗?谢谢,我还没吃过呢,一定特别好吃。
“嗯,我们一起分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