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娇娇不怕,朕在

屋子里的人冲了出来,一张张可憎的脸在她面前晃,无数根手指指着她喋喋不休地骂,有人将她扯开,芍药推开人群将她扶住。

小丫头也是个悍性子,抡起拳头将困住舒筠的仆妇都给挥开,搀着舒筠往三房走。

浓浓的雾凝在舒家上方化不开,天黑沉沉的,忽然轰隆一声响,大雨瓢泼。

“娘.....”

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舒筠雨里奔波,风里来去,浑浑噩噩回到三房的月洞门口,

只听得灯火通明的正屋里传来一道又一道哭声。

“夫人吐血了,快来人哪。”

舒筠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在地上。

一道身影从后面将她撞开,舒澜风背着一位老大夫冲上了廊庑。

舒筠猛地吸了一口气,追了上去,路过窗口,瞥见她的母亲面无血色倒在单嬷嬷怀里,嘴里的乌血一阵阵往外冒。

记忆里母亲吐出几次血,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严重。

心口仿佛被洞穿似的,舒筠吓得魂飞魄散,极致的恐惧淹没了她的意识,她心口坠坠的,惶惶无处安放。

她的娘快不行了。

她不能没有娘....

猛然间,一丝灵光闪过脑门,

华太医!

舒筠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扭头逆着人群往自己闺房跑,她冲进内室,寻到藏在梳妆奁里的令牌,随意扯落挂在屏风处的披风,大步往外跑。

只要能救回娘,别说是做他女人,给他做牛做马她都应下来。

雨纷纷扬扬而落,浇了她一身,一线线在昏暗的灯芒里清晰可辨。

冷风跟刀子似的砸在她面颊,绣花鞋被水漫灌,寒意侵入四肢五骸。

她在漫天的雨雪里奔。

身后传来芍药隔风隔雨的哭声,

“姑娘,夫人嘴里喃喃念叨着您...”

舒筠僵硬的脚步猛地一滞,猩红的眼角被血泪摩挲着,视线有那么一瞬的浑浊。

浑浊的光影里忽然洞开一线火光。

紧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破风而来,他撑着一把硕大的油纸伞,胳膊处携着一白发苍苍的老先生,目不斜视跨入舒家的门庭。

在他身后,跟着三五名锦衣卫,人人手里或拧或扶各色品阶的太医。

舒筠脑子里仿佛有什么炸开,一股热流烫过心口,她喉咙艰难地滚动,说不出话来。

蔺洵看了她一眼,脚步未停,只颔首示意便快步往里去。

那华老太医身后更是跟着三名药童,有男有女,个个神色镇定,仿佛见惯了这样的场面。

一行十多人,匆匆越过舒筠而去。

.......

铜漏已指向子时初刻。

离着太医院四名太医进去已过去了两个时辰。

舒澜风挺直腰背,坐在屏风后,一动不动,至今难以想象妻子刚刚在鬼门关走过一遭,那血呀大口大口吐出来,他慌得四神无主,只知道握着那枯瘦的手腕,无力地祈祷。

在他身后搁着一炭盆子,舒筠坐在炭盆旁,芍药替她绞干了凌乱的发梢,她身上湿透的衣裳也已被烘干,人也被火光灼得寻到一线知觉。

芍药见她惊魂未定,不紧不慢将那墨发给梳齐整,宽慰道,

“姑娘,您松口气吧,华太医不是说夫人已渡过危险了吗?”

舒筠明珠般的眸子缓慢转动了下,里头仿若有一撮烈焰在慢慢绽开。

是啊,母亲被救回来了。

是那个人,救回来的。

少顷,华老太医一面净手一面迈出屏风,老人家神色波澜不惊,这样的神情,瞧着也能让人安心。

舒澜风连忙起身,待要行礼,却因起得太快,差点栽下去,华老太医先扶了他一把,随后来到舒筠跟前,笑融融看着她,

“夫人已无大碍,留下其余人侯在这里,老夫要去复命。”

他将复命二字着重咬了下,舒筠眼睫微的一颤,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上。

他来了吗?

舒澜风压根不明白二人之间的官司,心中惊惧犹在,略有些手忙脚乱道,“下官送老先生....”

“诶....”老太医缓缓摇了摇头,“舒先生客气。”

舒澜风待要坚持,舒筠已回过神来,连忙接过话茬,“爹爹,您在这里守着娘,女儿去送老先生。”

换作平日,舒澜风便知这极其不合礼节,但今夜他情绪大起大落,精神萎钝,脑子锈住了似的转不过弯来。

舒筠亲自搀着老太医出门,蔺洵已不在,只留下一名锦衣卫候在门口。

雨停了下来,月明在漆黑的苍穹撑开一片极小的天地。

舒筠搀着老太医上了马车,芍药与锦衣卫随车步行。

马车停在舒家附近那间茶楼外,老太医并未下车,只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上去。

来到熟悉的雅间,推开那扇雕花门。

抬眸看到那挺拔清隽的身影,他目光明湛地投来。

所有的惊惶与后怕皆在这一刻得到支撑。

“陛下....”她鼻头一酸,飞鸟投林般朝他扑去,泪水盈眶眼巴巴望着他,“谢陛下救命之恩。”

裴钺见她穿得单薄,将身上的大氅解下,从她头顶罩下去将她整个人兜紧,

“娇娇不怕,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