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明白自己在退缩什么。想要照顾小妹妹的心情,应该是很平常的吧?
眼前这个努力忍耐疼痛却掩饰不住紧皱眉头和颤抖身体的女孩,就算她再高大,再强壮,再能打,也是一个许幼怡想要抱在怀里心疼的小妹妹啊。
就像是一只受了伤却仍然警惕面对环境威胁的小野兽。真是太可爱了。想抱在怀里狠狠地揉一通。
这样的念头让许幼怡自己都吓了一跳。
胡思乱想之间,那医生已经手脚麻利地处理好了伤口,又从药柜里拿了酒精、纱布、敷料、棉球等工具,一股脑堆在二人面前,唠唠叨叨地嘱咐要勤换药,注意不要感染,然后指引她们去门口丨交费。
许幼怡真心实意地谢过她,便径直走过去,把所有的费用交了。
在社区医院门口,道路分开两边。一边通向严微的家,另一边通向许幼怡的家。
如果要回家的话,两个人就要走不同的路,在此分道扬镳。
但是许幼怡看着严微那张脏兮兮的混合着尘土和血污的脸,突然主动拽着她走向了通往严微家的那一边。
严微被她拽得莫名其妙:“你干嘛?”
“你受伤了,我去帮你处理一下。”许幼怡理直气壮地回答。
“……好。”
在严微家里,许幼怡洗干净一条白色毛巾,走到严微身边,同她一起坐在沙发上。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严微的脸,用那毛巾沾了些温水,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严微脸上的血污。
她的动作是那么温柔,她的眼神又是那么专注。严微忍不住定定地看着她,感受到那纤细手指的细腻触感——她的手应该是一双几乎不沾阳春水的手,不像她严微的手,粗糙,坚硬,遍布训练留下的老茧和伤疤。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虽然没有上次拥抱时那么近,却足以让人内心泛起波澜。
严微直愣愣地看着许幼怡,突然开口问:“你为什么推开我?”
她当然是指上一次在严微家里,二人久久拥抱,但许幼怡却最终将她推开。
许幼怡的手停顿了一下,但随即又继续擦拭的动作。她没有回答,但眼神间已有闪躲之意。
严微猛然抓住她的手。许幼怡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眼神错愕,看向对方。
二人就这样注视彼此,直到许幼怡终于坚持不住,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年龄还小,你不懂。”
严微疑惑不解:“我哪里小了?我不懂什么?”
许幼怡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能说什么呢?说她已经敏锐地感受到严微并不仅仅是一个“朋友”,而自己对她的感觉,似乎也已经超越了这种感情吗?
眼前的这个小孩子脸上有单纯而炽热的情绪,有一点委屈,又有一点期待。
其实她还只是个小孩子吧,许幼怡心想,也许严微自己都不知道这样一种感情意味着什么。
她终于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严微的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没事,不要在意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这句安抚非常有用,严微脸上显示出释然的表情,然后松开了手。
小孩子,还是很好“骗”的。
于是许幼怡继续耐心而细致地为严微擦干净了脸,后者看起来好了一些,虽然脸上青紫未消,但至少没有之前显得那么狼狈了。
她又很细心地检查了严微手臂上的包扎,再三确认她没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然后她站起身来,说:“好了,没事了,那我就回去了。”
严微张了张嘴,但又什么也没说。她憋了好久,终于说了几个字:“好。再见。”
离开严微家之后,许幼怡走在路上,心中思绪万千。
严微不知道的是,其实许幼怡撞见严微遇险的时候,并不是在回家的路上,而是在去严微家找她的路上。
只是世界上的事就是如此巧妙。如果许幼怡没有做出这个决策,那么严微也许就很难从那种险境中脱身了。
想了整整两天以后,许幼怡其实已经想明白了。
人无法控制的一种感情,是这种由于强烈的吸引而迸发出来的渴望。它一旦产生,就不会被轻易消除,也许可以被隐藏,也许可以被强行抑制,但它一旦存在了,就是存在。
你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其实你的内心知道,这样的存在,是不可能被否认的。
许幼怡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有这样一种情感在悄然萌芽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那个小孩子,她明白吗?
就算她明白,自己能够承受这种情感与现实碰撞将会产生的后果吗?
这些问题,她想到了,却并没有答案。
也许问题的答案,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很多很多的经历,才会慢慢地现出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