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来时易,去时难

·第十七章·

来时易,去时难

江辰急忙运起轻功拉着我疾退数步,风如暗器,嗖的一声挂过耳畔,抬眼间,银丝大网险险落在我的脚背上,再慢一分,我必定会被罩在网中!

来不及喘息和思索,紧接着身后有风声和杀气破空而来,江辰急忙抽出长剑,不及回头,反手一挡,只听当啷一声,几颗火星从剑身上迸出,七名黑衣男子以七星阵的阵势围攻上来,江辰将我挡在身后,长剑翻飞,四处招架。快如光影的剑光中,我急道:“我有信物,想见慕容宫主。”

黑衣人的攻势暂停,七柄长剑齐齐指着我和江辰,艳阳之下剑尖跳着冷森的光芒。一个黑衣人将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瞬即,三名女子提剑从右面的青石小路上走过来,为首的一位青衣女子三十来岁,未及走到跟前,先喝问道:“什么人闯岛?”

“青夫人,她说带有宫主的信物,要见宫主。”

我将金锁递给那女子,“这是慕容宫主的信物,我是逍遥门的云末,烦请通报一声。”

青夫人接过金锁看了看,又见我手无兵器,便点点头,“等在这里,不可妄动,不然触动了机关,可别怪我流金宫没有待客之道。”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青夫人又疾步前来,对我说道:“你随我来。”

我和江辰对视一眼,江辰对我点点头。我心里骤然紧张起来,母亲,她真的在岛上么?我原本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此刻真的要见到她,心里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安起来,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触。

随着青夫人,我和江辰沿着青石小路向岛中走去。青石小路纵横交错,岔路不断,我跟在青夫人的身后不敢错了半分,听闻这里机关重重,我虽然不懂奇门遁甲之术,但看着脚下的石路,感觉布局十分奇怪诡异。

穿过一片椰林,一座宫殿般的房子出现在眼前。朱红色的琉璃瓦,玉石墙壁,六月的骄阳下,流光溢彩,富丽华美得像是海市蜃楼。

江辰微微眯眼,抬头打量着这座宫殿,低叹道:“怪不得叫流金宫,真是烟波澹荡摇空碧,楼殿参差倚夕阳。”

青夫人停住步子,“宫主在里面,二位请。”

我缓缓抬步跨上台阶,心跳得极快。江辰紧紧握着我的手,似乎想传给我一些力量。

大殿深阔,布局装饰只有黑、白、金三种颜色,富贵而不显虚浮娇奢,肃沉而不失明丽大气。殿中有四根两人合围的大柱子立在殿中,盘龙飞旋而上,直至藻井。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逆光站在殿中,深紫的衣衫,白纱蒙面,站在盘龙柱的影子上,肃然淡漠,周身透着一股清冷疏远。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是在走向一个梦境,一个从小就做过的梦,梦里,母亲来看我。

我慢慢走过去,迎着她的目光。从知道身世的那一刻起,我一直在想象着她的模样,也想象着见到她的情形,似乎不应该是这样。我知道,她见到我不会很激动,不会很动情,但至少,不该蒙着面,眼神这样冷淡。

她是我的母亲,竟然也不愿意让我看到她的容颜么?我心里涌上难言的一股失望。

“你就是云末?”

她的声音也和我想的不一样,未有半分激动,冷冷冰冰,平平静静,似是在问一个陌生人,一个不速之客。

来时路上百感交集的激动和期盼被她一句淡漠的问候击溃得烟消云散,只余淡淡的苦涩和失落,她果然是不喜欢我的,不乐意见到我的。我是不是来错了?

我涩涩地答道:“是,我。”

她淡淡地“哦”了一声,目光投向了江辰,似乎连打量我都显得心不在焉。

我心里的失落无法言表,看来师父只是宽慰我,她并非如他所说的那样,对我还有一份关爱之心。此刻的她,只站在离我三丈之外,却似有万里之遥。我再无法向她再多迈一步。

她从江辰身上收回目光,又看着我淡淡地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眸,心里的失落愈加浓烈,喉间汇聚起一股酸涩哽咽挡在喉头,用了很大的力气我才理顺气息,低声说出一句话:“我,我只是想见见你。”

她这样的态度,我已经无法将来意说出口,说出来恐怕也是一场笑话,只会引来她的奚落,或是讥讽拒绝?

“我已经数十年未曾见过外人,相貌不过一副臭皮囊而已,见不见都一样。我不信你冒险上岛,只是为了见见我。”

江辰悄然握住了我的手,指甲在我手心里轻轻掐了一下。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于是侧头看了他一眼,他神色严肃,星眸微眯,静静地注视着慕容俏,似乎掐我的那一下,只是不小心的无意之举。

江辰微笑,“前辈,小末她来,其实是想来问问自己的身世。”

“身世?”

“是,那只金锁是慕容宫主所赠,想必宫主知道小末的身世。”

“这,这金锁的确是我所有,但她的身世,我无可奉告。”

我怔住了!她这样的态度和语气,仿佛根本就不认识我,我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刚才还是岌岌可危地站在悬崖边,此刻,瞬间一落千丈。

江辰拱手道:“那,我们就告辞了,多有打扰,请前辈海涵。”

他摇了一下我的手掌,轻声道:“小末,我们走吧。”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我没想到,她是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凉和冷漠,我心里满腹的心里话,此刻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母女形同陌路,这算不算是一件悲哀?

我苦笑着说了一句“打扰了”,我的确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我是她的女儿,以为她肯送我重山剑法的女部,就异想天开想来替江家讨回男部,实在是太天真。

“流金岛已经数十年都没有客人造访,两位远道而来,还是吃过饭再走吧。”

我和江辰异口同声地谢绝,不料她却道:“酒菜已备好,想必二位山珍海味都已吃过,今日给两位准备了两道特别的菜肴。”

话音未落,几位女子鱼贯而入,端上了两盘菜和一壶酒。随后,从殿外进来一位男子,身姿挺拔,脸上带着半截黄金面具,看不出年纪。

“这是周护法,我不善饮酒,特地找了他来陪这位少侠。”

“不敢当,我也不善饮酒。”江辰浅笑着婉拒。

周护法唇角翘了翘,“来,请坐。”

说着,他和慕容俏率先落座,我硬着头皮和江辰坐下,慕容俏身后的侍女揭开了盘上的盖子,我看了一眼,险些呕出来。

居然是一盘蝗虫和一盘蚕蛹!

慕容俏不疾不徐地道:“这道菜,叫飞黄腾达;这盘菜,叫勇冠三军。这是上任老宫主亲自定下的规矩,凡是来流金宫做客的人都要吃了才能走,算是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博个好彩头。二位,请。”

我,实在吃不下去,也不敢吃。

慕容俏冷冷一笑,“二位是怕有毒么?”

江辰忙笑道:“不是。”

慕容俏先夹了一只蝗虫,又夹起一只蚕蛹,先后放在了口中,我看着她不动声色泰然自若地咽了下去,心里一阵酸汤翻涌。

“二位随意,吃过饭之后,我就不亲自送你们出岛了。周护法,一会儿让青夫人送客。”

慕容俏缓缓离席,而周护法却抱臂坐在桌上,看着我们。透过黄金面具,我觉得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看得我有些发毛。

“这是我们岛上特酿的椰汁酒,请!”

江辰浅笑道:“周护法,我不善饮酒。”

周护法无动于衷,自顾自斟了两杯酒放在江辰和我的面前。

“喝了这壶酒,吃了这两道菜,青夫人便送二位离岛。来,我先干为敬!”

他一仰头,一饮而尽。

江辰略一迟疑,也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而后又端起我的杯子道:“她不会喝酒,我替她喝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