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咕嘟咕嘟在中央冒着气泡,土坯房连着的电灯吊在上头,爷爷里里外外忙的不亦乐乎,热情的招呼他们俩:“赶紧坐赶紧坐,一会儿咱们开饭。年娃子又带了这么多吃的,都跟你说了老头子我吃不完,放我这也得坏。”
“张老头,我都多久没来看您了,带点吃的应该的,您就别客气。”喻泽年和林灯一从外头走进来,喻泽年习惯性的用脚勾过来小马扎一屁股坐了下去,嗅了嗅,“真香。”
“臭小子,起开,给客人坐。”张爷爷假装嗔怒,又眼底带笑的踢了喻泽年一脚。
这点力气哪能踢得动喻泽年啊,他笑着伸出大长腿,望着林灯一说:“爷爷,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林灯一哪用坐凳子啊,坐我腿上就好了。”他不要脸的拍了拍大腿,“来,上。”
喻泽年就是皮,就是嘴贫,就是爱逗林灯一。
他知道林灯一脸皮薄,知道他肯定会气的又要用拳头来招呼自己,哪知,这次林灯一偏偏不按牌理出牌。
你不是要我坐么,好啊。
林灯一走到他面前顺势就要往下坐,这倒把喻泽年吓了一跳,他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站在一边:“你可以啊,我的腿也敢坐。”
林灯一睨着他道:“谁刚刚要我坐的?”
喻泽年:“……我,我就那么一说。”
林灯一:“我就那么一坐。”
喻泽年:“……”
小同桌脸皮上升的速度有点快,他有点hold不住。
一弯腰一伸手:“您请上座。”
喻泽年转身去院子里想找些木头墩什么的,出门时长舒了一口气给自己扇了扇风。
都秋天了,怎么还这么热。
张爷爷特别爱吃毛肚,一大盘毛肚放在面前烫的美滋滋,把牛肉羊肉全堆在林灯一和喻泽年面前:“吃啊,赶紧吃,多吃点,都是你们的,不然放我这也得坏,老头子我又几口酒就行了,不馋肉。”
“爷爷你也吃点。”林灯一给张爷爷拣了一块肉,张爷爷筷子直摇:“你们吃你们吃,别管我,老头子吃不了多少。”
喻泽年道:“你别老喝酒,喝酒对肝不好,当心喝出什么毛病。”
张爷爷:“我都一把年纪了,要
病早病了,还等到现在?”
“你就不信吧。”
这满满一大桌,堆得全是菜。张爷爷几乎把喻泽年带给他的菜全部洗好切好,一张小方桌上塞的满满当当。
林灯一胃口并不大,他吃不了多少,觉得浪费有些可惜,于是顺手拣了一大块肉给喻泽年,头也不抬。
喻泽年一怔,一看碗里多出来的肉,歪着头看他:“下次看准点,往这里塞。”他指了指自己的嘴。
林灯一直接睨着他,视线绵里藏针。
喻泽年笑的停不下来:“别这样看我,我懂我懂,我给你塞,来,啊——”
他故意的!
就是故意!
喻泽年拣了块牛肉,手里盘子端着递到林灯一嘴边,忍着笑,道:“来我可爱的小同桌,张嘴,啊——多吃肉肉长高高哦!”
“你特么皮痒是吧。”声音从林灯一咬紧的牙缝里钻出来,又不敢把情绪泄露的太多让爷爷担心,林灯一瞪着喻泽年的眼睛都要冒火了似的。
喻泽年吃准了林灯一不会真发飙,就不退让,还顺带一挑眉,一脸写着:你能拿我怎么样?不吃我就不拿走。
林灯一脸皮到底是没喻泽年厚,极其嫌弃的偏头吃了下去,喻泽年这才满意。
“多吃点,看你瘦成什么样了都。”喻泽年道。
张爷爷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俩,他好白酒,喻泽年说张爷爷每餐饭都得咪点小酒,卖废品赚来的钱有一半都买酒喝。
张爷爷慈眉善目,平时就他一人,难得来些客人,人多了高兴,一个喻泽年就已经让他仿佛有了孙子的错觉,再来一个林灯一别提他有多高兴。
“这世上的缘分啊,还真是巧,你不信都不行。我老张过了一辈子,才晓得什么叫缘,什么叫份。老天愿意给你缘,不给你份,那人只有相见而不能相守,老天给了缘又给了份,人哪,才能团圆。”
张爷爷喝的高兴了,不知从哪摸出个相框抱在怀里,一边喝酒一边摩挲,仿佛什么心肝宝贝般不舍得松手。
林灯一扫了一眼,没说话。
喻泽年在下面踢了他一下,林灯一侧眸,二人视线一交接,喻泽年举着杯子说:“爷爷,咱们碰着您这也是一种缘分,您就是我爷爷,我长这么大跑你这
偷吃多少回了您还记得不。”
“嗬,还说呢,小时候那么能吃,都快把我吃穷了。”张爷爷笑着举杯,又对林灯一说,“看见你俩关系这么好呀,我开心。我家年娃子呢,从小没有朋友,也没地方去,能来的地方就我这。没事帮我收收废品,陪我唠唠嗑,我老张心满意足。就是眼见着这娃子一天天长大啊,来我这的笑容越来越少,到后来在我这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我那时候就想呢,年娃子这么好的小伙子怎么过成了这个样。虽然他不说,但我老张眼睛精着呢,什么都看得见。”
“爷爷。”喻泽年忙道,“留点面子成么,别说了喂。”
“嚯,跟你好朋友面前还不让我说?当我老张眼瞎看不清你俩关系多好啊?我呀,就是想告诉小林子,咱们年娃子,别看他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其实内心比什么都细腻,也比什么都脆弱。从小到大看上去什么都不缺,就缺爱。我呀,给不了他什么,只能多给点关心。小林子,我老头子一辈子没儿没孙,全身心就惦记这么个大孙子。”张爷爷指着喻泽年,喝的有些上头,什么都往外说。
他拍了拍喻泽年的肩,说:“老头子我来去无牵挂,唯有他。我年纪大了,活不了多久,要是哪天走了,是真不放心他。以后啊,你多帮我照顾着他点,行么?算我老头子求你的啦。”
林灯一长久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喻泽年笑了一声,给张爷爷满上酒:“老头子,酒喝多了您诶,瞧你这身子骨还担心什么啊,你放心,我好的很,你见我从小到大吃过什么亏,活的不照样有滋有味。我可是祖国茁壮成长的小树苗。”
张爷爷冷笑了一声:“你就死鸭子嘴硬去吧。”
喻泽年:“我又不是鸭……”
林灯一:“我知道了。”林灯一忽然打断喻泽年的话,他对张爷爷点了点头,“爷爷放心,我会的。”
“好孩子,来,陪爷爷我喝酒!”
喻泽年的声音随着咕噜咕噜冒着泡的火锅炉沉了下去,他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白的,又给林灯一倒上一杯可乐,然后手掌撑着脸,偏头瞧着。
他望,林灯一也不退。
两个人就这么看着,谁也不让
谁。
“一辈子呢,你照顾的过来吗。”喻泽年轻笑了一下,眼中酒意渐浮,只是嘴角习惯性扬起的弧度莫名带着嗤笑与淡淡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