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喵

气球没了,小黄鱼也没得吃了,黎白伤心地瘪着嘴巴,琥珀般的眼瞳浸着水光,又漂亮又脆弱,不要说宫沉,连裴鹤宣也泛起了说不出的心疼。

裴鹤宣同时想起第一次遇见少年的那晚也看到过少年的眼泪,——摔倒之后竟十分娇气的疼哭了,一滴泪落在他伸出的指尖上,明明不烫,却似乎有灼热的温度从指尖传到了心里。

但裴鹤宣很快回过神来,——少年此刻是在为别的男人哭,他竟然还觉得心疼,简直是犯贱。这么一想心情非常不悦,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拉住黎白的手就走,神色也显得十分凶戾。

直到带着人上车之后,裴鹤宣的神色才稍稍好了一点,但语气仍然不好,命令道:“不许哭了,再喜欢宫沉也没用,他已经把你送给我了。”

还恶意补充说:“就为了一个找人的信息和工程项目就把你送给我了,在他心里权势地位才是第一,你根本排不上号。现在你是我的人了,要全心全意听我的话,不准再为别的人哭。”

其实黎白已经不哭了,但‘花式委屈’的随机任务还没完成,所以还要继续装委屈才行,又想起裴鹤宣当时二话不说就要把它这么可爱的猫猫弄死的事,扭过脑袋不理他。

裴鹤宣见状,伸手就要把黎白的脑袋转回来,可他总是会忘记自己打不过黎白的事实,手反而被黎白给按住了。

黎白气哼哼地按着裴鹤宣的手,一脸戒备地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瞪裴鹤宣,眼里努力折射出很凶的光,“你要干嘛?”

尽管少年奶凶奶凶的小模样毫无威慑力,还是把裴鹤宣气得不行。——在宫沉面前就乖乖软软地叫哥哥,在自己面前就戒备排斥成这个样子,态度差别如此之大,裴鹤宣一张脸都气到扭曲了,十分骇人。

和宫沉不同,裴鹤宣做事只论自己舒不舒坦,从不顾及和畏惧任何人,否则也不会任由他要抢蔺家家产的传言传那么多年。他也不压抑自己的情绪,直接把冷傲和不爽写在脸上,看谁都跟看蝼蚁一样,尤其心情不悦的时候,眼底的森冷就从整张脸上融开,看起来尤为可怕。

黎白倒一点也不怕,但车里的司机和保镖明显有些不安,不约而同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待下车之后,那些见到裴鹤宣的管家和仆人更是战战兢兢,十分紧张。

去的不是蔺家大宅,而是裴鹤宣自己的住所,管家之前就得到了裴鹤宣今天要过来的消息,小心翼翼地上前说厨房已经把菜做好了,要不要去餐厅吃饭。

裴鹤宣冷着脸半天没答话,却转头对落在后面的黎白道了一声‘过来’。待黎白走到身前,恶声恶气地问:“饿了吗?”

黎白完全是那种要顺毛撸的小猫猫,这么一凶,立即不高兴地抿着嘴不回话。

“怎么不说话?”裴鹤宣又问:“哑巴了?”

黎白这回干脆转过小脑袋,连看都不看对方。

裴鹤宣的脸色几乎跟夜色一样黑了,甚至气到隔了片刻才讲出话来:“不说话你今晚就在这儿站着吧,保镖的工作之一本来就是站岗。”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屋,把黎白一个人丢在走廊上。

其实裴鹤宣本来让人准备了许多菜,打算和黎白一起用餐,现在气都气饱了,直接去了书房。本以为去书房就能沉下心来,可打开电脑还没看几个文件,就莫名看不下去了。

又看了一会儿,听到窗外传来呼呼的风声,忍不住站起身望了望窗外。外面显然是起风了,树枝被吹得呼呼作响,甚至有不少花草倒伏在地,裴鹤宣下意识皱起眉,走回桌边,按了一下桌上的传唤铃。

外面立即有保镖进来,问他有什么吩咐。裴鹤宣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淡淡道:“他还站在外面?”

保镖知道这个‘他’肯定是今天才被老板带回来的少年,恭敬地答:“对。”

顿了一下,又犹豫着补了一句:“但外面起风了,今晚好像有雨。”

梅雨季节下雨是常事,裴鹤宣却皱起了眉。

廊檐下遮不了多少雨,少年穿的那么薄,又那么娇气,指不定就生病了。他费那么大劲把人弄过来,还没做什么就生病了,实在不划算。而且驯养小宠物要一根棒子一个甜枣才行,一味的棒子不仅没用,还会把人推的更远。

——裴鹤宣就这样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一大堆借口,才开口说:“你去让他进屋吃饭,别在那站着了。”

保镖立刻领命去了,但很快就折回来,报告说自己已经讲过了,可少年依旧站在外面没动。

之前的淡然立刻装不下去了,裴鹤宣冷冷道:“他爱站就让他站着好了。”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可才不到十分钟,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裴鹤宣冷着眉出了门。

然后一路穿过前厅,走到门外,准备亲自开口让黎白进来。

少年果然还站在原地,孤零零的身形瞧着有种说不出的委屈,纤细的背影融在夜色里,甚至给人随时会消散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越来越大的风吹走,让裴鹤宣不由愣了一下。

然而亲自过来并没有什么用,他得到了和方才的保镖一样的遭遇,语气顿时又不好了,“我让你进屋,你没听见吗?”

说着抬脚绕到对方面前,话音却在这时戛然而止。只见少年低着头,却有泪珠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往下落,眼睫轻轻一眨,便扑簌簌地掉下一串。

无声的流泪最要命,裴鹤宣整个人都怔住了。少年这回不再是因宫沉而哭,并且哭得比在宫沉面前更厉害,但这感觉并没有想象中好,他甚至觉得心口像闷了块湿毛巾一样不舒服。

“哭什么哭?”裴鹤宣的声音依旧生硬,但语气已不自觉变软,“让你进屋不进,我还没气,你反倒委屈上了?”

迟迟等不到‘花式委屈’的任务完成的提示,又饿着肚子孤身站在屋外,黎白是真的委屈极了,低着头不说话,只管默默地哭,泪水在眼里转着圈,一眨眼就又是一串圆胖的泪珠掉下来。

裴鹤宣只觉得再硬的心似乎都被泪水泡软了一点,也实在没见过这样的少年,动手打人时威武利落的像小豹子,哭起来又比小兔子还脆弱可怜。他抬了抬手,似乎想帮他擦去眼泪,又因手上的茧太粗糙而放下来,生硬地哄道:“好了,不许哭了,跟我去吃晚饭。”

围观了全程的保镖几乎从头惊到了尾,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想象不到他们老板也有哄人的这一天。上一个敢在他面前使性子的恐怕已是半个死人了,记得有一回韦家的那位小姐只是稍稍闹了一点小姐脾气,就被他毫无绅士风度地抬脚踹了出去,连听其解释的耐心都没有。

裴鹤宣的确缺乏耐心,眼看要下雨,拉着黎白便进了屋。管家同时指挥厨房上菜,很快把餐桌摆得满满当当,在灯光的照射下,每一样食物都十分诱人。裴鹤宣直接指着餐桌问:“到底要不要吃?”

黎白着着满桌的菜偷偷咽了咽口水,抬手抹掉睫毛上的泪抹,瓮声瓮气地答:“要。”

他其实特别好哄,一吃起好吃的,立马就能忘掉所有委屈。好在小铃铛终于通知他随机任务成功完成了,还获得了接下来的五天能在阳光下也维持成年人模样的奖励。

于是黎白吃得更加欢快,白嫩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每道菜都尝了尝,遇到喜欢吃的立即满足地眯起眼睛。

裴鹤宣觉得少年乖乖吃饭的样子果然比哭的样子看着舒服得多,他一直有轻微厌食的毛病,可见少年吃得那么香,也忍不住勾起了食欲。

黎白将旁边摆的饮品也都尝了一遍,依然是先用小鼻子闻闻嗅嗅再试探性地舔一点,像好奇的小奶狗一般。饮品分别是鸡尾酒和酸梅汁,后者是现熬的,味道偏酸,而前者是专门用来开胃的甜味鸡尾酒,又甜又爽口。他自然喜欢前者,尝完之后便倒了满满一杯,喝得十分开心。

然后毫不意外地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