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讲话,不可能所有人都到场,为此,当天的尧国电视频道专门为王慧开辟了一间直播,让无法到场的人们通过电视的方式看见她。
得知这一消息的民众们热情高涨,准备去见见人民英雄的模样;但和民众的激动相比,此时的小慧已经紧张到手足无措了。
“部长、部长我不行……”她着急结巴地向沈芙嘉求助,“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您还是请别人去吧!”
她以为自己在战场上拼杀就够了,哪里想到还有当众演讲这么一说。
“请谁?”电话另一头的沈芙嘉抚着一只金色的小狗,“现在你才是全国的焦点,除了你,没人管用。”
尧庆丰死后,沈芙嘉立刻把那只猫给刘威了。
百里谷养着一批军犬,其中一只金毛生了小崽子,宓茶小时候家里养过狗,看见以后非常心动,于是挑了一只带回来。
沈芙嘉顺势提出要一起抚养,这只小狗便常常住在了外交大臣的家中。
比起狗,沈芙嘉更喜欢猫,但因为是宓茶的狗,她便照顾得比赛级猫还要细致,请了专人住在家里负责照料,把小金毛照顾得如同汗血宝马一般皮毛发亮。
“可、可是我一紧张就结巴,而且…我还说不好普通话……”电话那头的小慧急得都快哭了。
“这才是我选择你的原因。”沈芙嘉揉着金毛犬的头顶,“小慧,这场讲话我希望你能全程使用方言。”
尧南的口音不重,即便是方言,其他人也能听得懂。
“什么?”小慧呆住了,“那多、多…多不好啊……”这么正式的场合,用土话像什么样子。
“还有、部长……那个发言稿在哪里,我到现在也没有收到……”
“没有发言稿,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什么!这、这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的。”沈芙嘉柔声道,“你只管照我说的做,愿意多说就多说,说不出来就少说。”
“可我……”
“小慧,”沈芙嘉打断了她的话,以平和的声线缓缓道,“你跟了我一路,见证了尧国的剧变。旧尧国怎么样,现在怎么样;以前打仗什么样,现在又变成什么样了……这些你比谁都清楚。”
她道,“我不是没有想过给你发言稿,我的秘书们为你撰写了好几份稿子,连我也亲自拟了一份。但我把所有稿子都读一遍后,发现那些都不适合你。
“你应该有你自己的感悟和想法。
“我不要你辞藻华丽、潸然泪下,我只要你最真实的想法。你只需要把所有的观众都当成你的刘大哥,把你最真实的感受说出来,和你的同胞们分享就行了。”
不管是秘书们的稿子,还是沈芙嘉的稿子,要么官方客套,要么夸张文艺,即便是沈芙嘉自己撰写的内容里,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世故圆滑。
这些都不适合小慧,更不适合此时敏感至极的国民。
说完这些,沈芙嘉挂断了电话,留小慧忐忑不安地独自准备演讲。
挂下电话后,沈芙嘉身前落下了一名死侍。
男人低着头向沈芙嘉汇报道,“红毅已经解决。”
沈芙嘉搭在小狗脑袋上的五指一顿,眉梢微抬,“那就好。”
她和红毅在花园里独处过一段时间,若是在生日之后立刻阉了红毅,会引起怀疑。沈芙嘉忍了一个月才出手,如今总算是舒坦了。
“柏芳彤那边呢?”她支着头,斜倚在沙发扶手上。毛发水润的小金毛立刻挨蹭了过来,亲昵地顶起沈芙嘉的左手,要她继续抚摸。
“我们安排进柏府的人一直没有得到重用,柏颂死后,柏芳彤凡事亲力亲为,对谁都不信任。”
沈芙嘉哼笑一声,“看来我的调.教人的能力还是不如郁思燕,办起事来,怎么就那么不顺手呢。”
死侍身体一颤,当即低头,“属下该死!”
“罢了,柏芳彤胆子小,也掀不起什么水浪,你去盯着宋如玉吧。”那双桃花眼微移,“他要是热血上头、控制不住了,就直接处理掉。”
宋如玉和柏芳彤不同,那个愣头青稍一受到刺激就会爆发,即便沈芙嘉把他弄进监狱、送去国外,他要说的话也一定会说出口。
沈芙嘉知道上一次柏颂的死亡已经引起了宓茶的怀疑,但相比于其他的秘密,她必须封住宋如玉的口。
那种人只能是死了干净。
“是。”死侍领命,从空中退去。
两天后,帝都最大的广场上挤满了人群。
战情如火,惶恐不安的国民将王慧视为了一种慰藉,试图从王慧口中知晓有关战局、国家和他们未来的情况。
来的人群经过了严格的审查,进入广场需要至少提前四十八小时网上报名,在报名时需要输入身份信息,沈芙嘉便可以通过公安系统了解所有人的生平履历。
对于那些存在激进倾向的人,网站便以“系统错误”、“系统崩溃”为由,取消他们的资格。
除了筛查报名者外,沈芙嘉还在人群里安排不少的托,好为王慧造势、引领氛围走向。
一切准备就绪,如果小慧的演讲顺利,沈芙嘉一手策划的这场“大型爱国教育”将得到圆满收官,使尧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必为阶级矛盾而额外操心。
上午十点半,帝都广场上人满为患,只有最前方保留了一点空地。
这一小片空地位于一座巨大的雕像之下。
百里政府成立的第十六年,尧国最大的广场上立的还是尧始祖的雕像。
女王继位之后,几乎没有动过旧尧的信仰,包括尧帝的龙袍、尧氏的祖坟以及尧氏的龙文化,除了那座在保卫战时被打坏的皇宫外,她保留了尧氏的一切,至今也将红氏、莫氏当做太后、皇后供奉。
人们感慨她的这份忠心,但再怎么说,尧氏已经不在了,尧国首都广场上的雕像应该更换为女王才对,又或者应该在某处立一个女王像。这个建议每年都有人提,每年都没有回音。
某些时候,女王对尧氏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执着,甚至显得有些陈腐固执了。
对于现在的小慧来说,广场上立着什么像都无所谓,即便把刘威的像立上去,她都不会发现异常。
“将军,您还好吧?”疗养院前,司机担忧地望着她,“是伤口复发了吗?”
隆冬腊月,小慧的额头上却全是汗水,从瞳孔到脚趾都僵硬得不行。
“不、不,没事……”她摇了摇头,声音有点打颤。
沈芙嘉今天不会到场,没有沈芙嘉,小慧的一颗心便高高悬在了半空中。
好在刘威会来,这让小慧有了些许安慰。
“将军,我们接下来就要过去了。”司机犹不放心,“您的身体可以吗,要不然我和女王说一声,她和国民都会理解您的。”
“不、不用。”小慧急急摆手,这是部长计划了许久的事,她怎么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那好吧。”司机发动了引擎,提醒小慧:“我开过去了。”
车子从疗养院驶去了广场,小慧紧张地坐在车子里,双手成拳,重重地撑着膝盖上,指缝里都是冰凉的冷汗,仿佛是被老师盯住的小学生。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的声音嘈杂了起来,小慧一抬头,猛地撞见了一片舞动的国旗。
通往广场的道路两旁拦着警戒线,王室卫队持.枪列在警戒线前,身后是挨挨挤挤的国民。
一声声“王将军!”的呼喊从国民们的口中发出,他们歪着身子、探着头、垫着脚张望小慧所乘坐的越野车,绝大多数的人们手中还拿着小小的国旗,冲着王慧来回招摇,再她看过来的时候,他们手中的旗帜便摇得更加兴奋。
这幅情形在车中还看不出什么,但当王慧站到那具十五米高的白色雕像下时,她眼中所呈现的便是一片国旗与欢呼的海洋。
如此壮景,很难不让一个土生土长的尧国人热泪盈眶。
小慧的军衔不低,经历的战役也不少,按理来说,她应该不至于害怕人前讲话,但她作为一名狙击手,向来藏在暗处,还真没有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看过。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握着话筒的手交替了一下,在万众的瞩目下,她不得不开口说话了——
“俺…”刚一张口,小慧顿时两颊爆红。
她紧张过了头,一不小心把“我”说成了“俺”,明明这种说法在她遇上沈芙嘉前就不再使用了。
即便是部长要求她用方言来说,但这种说法也委实过分了些,小慧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补救地重说了一遍:“我叫王慧,尧中军第一集团师副参谋助理。”
说完这句话,小慧语塞了,对着下面成千上万的眼睛,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完了……她要说什么来着……
越是着急,小慧思绪越是僵硬,那张晒得发红发黑的脸上透出些近乎委屈的窘迫来。
广场上寂静了足有半分钟,国民们直勾勾地盯着小慧,小慧惊恐地盯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片刻,沈芙嘉安排的人冲小慧喊了起来:“王将军,前线怎么样了!军队还能保护我们吗!”
这一声后,无数人跟着嚷嚷了起来,场面稍有些混乱,不过至少不再尴尬了。
经这提醒,小慧终于想起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她磕磕绊绊地再度开口,“前线、前线的情况很不好,袁禹默非常…很强,前线部队里没有人能打败她。”
这话令众人目瞪口呆。
国民们对小慧的演讲十分期待,可说到底,他们也没有指望从政府、军官的口中听到什么实情。
不管战事多么危急,政府都不可能说真话,当中发表的内容一定是经过包装甚至是扭曲的。
因此,当小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名现场的摄像媒体都呆住了,他们面面相觑,询问导演,不知道是不是该把摄像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