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在孙构以为“风平浪静”的时候,这三家也暗中定下了下一步计划,不管是利益分配,还是合作布局。
而这一切,都不再和孙构有关,即便他能摘清楚和纪怀德的关系,也是一样。
……
孙构有些晃神的想清楚这一层,好像一下子就被人打败了,坐在椅子里好一会儿没动静,就盯着地上出神。
江堰将那杯茶往他跟前推了推,说:“孙总,这个时候您不如就听我一句劝,先出去待两天。等风声过了,再回来筹谋,也许东山再起还来得及。”
他们都清楚,这话就是说出来安慰孙构的,到了他这个地步,到了这个局面,是绝对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了,不吃官司已经很难。
所谓爬得越高摔得越狠,孙构就是怕得太高了,这样一摔下来,已经不是伤筋动骨的程度了,是要赔进去半条命的。
过了好一会儿,孙构坐在那里,才问出这样一句:“所以,我前脚被纪怀德咬了一口,‘历耘’后脚就掺和进来,这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堰垂眼,看向孙构,说:“有一个星期了。”
孙构一顿,抬头:“一个星期,江总可真是瞒的滴水不漏啊。”
江堰说:“孙总,您不如替我想想,换做是您,您会在前期沟通的时候,转头就告诉第三方么?‘历耘’和我接触,一直都只是点到即止的,可能成,也可能不成,我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通知‘诚创’,‘历耘’有意加入。一切,都要从利益出发,看大家的诚意,您说是么?”
孙总一声冷哼,靠近椅子里,颓废的说:“哎,我可真是老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啊,江总你这本事,我年轻时候可真是比不过。”
江堰虚应:“我哪有什么本事,还不是借着这个项目,和您学了不少么?”
孙构冷冷笑了,拿出手机朝他比了比,说:“最近姓陆的也放出了不少风,都是针对我的,我开始还觉得奇怪,他这时候跳出来踩我做什么,对他有什么好处?现在看来,合着他是想借这个机会,等我出局了,他就可以代表‘历耘’掺和进来!”
江堰不动声色的说:“‘诚创’的ceo和您不合,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陆明洋要利用这股风再推一把,也合乎情理。话说回来,孙总,您真是太大意了。”
孙构闭上眼哀叹了一声:“是啊,这个陆明洋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跟我这儿也学了不少本事,这倒好,机会一来,全都招呼到我身上了。”
江堰:“孙总与其分析这些,倒不如赶紧想个对策。”
孙构:“我能有什么对策,事已至此,还是先脱身再说。”
这话落地,孙构就站起身,看样子是要往外走。
江堰依然维持着靠桌的姿势,双腿交叠,双手环胸,始终一动未动。
直到孙构走到门口,都准备去拉门把了,手抬到半空却又落下。
他在原地定格了两秒钟,忽然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问江堰:“对了,现在上头正在调查,那这施工方的人选,江总也准备换人了吧?”
江堰背着光,脸上似是淡淡笑开:“这是自然。”
孙构“哦”了一声,又问:“有人选了吗?”
江堰点出一个名字:“宋可卿。”
屋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孙构眯起眼,一瞬间又恢复到原先的老谋深算。
连日来的变故,把他卷入了漩涡中心,令他身在局中不自知,而先前的情急和焦躁,也一度令他做错判断。
直到这一刻,孙构忽然清醒了。
孙构比纪怀德清醒的快得多,纪怀德到现在还以为一切都和孙构有关,要死咬住他不放。
可即便是孙构的速度,也已经晚了。
孙构忽然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青山绿水’这个项目,最早就是宋可卿拿下的施工。”
江堰的眉宇轻轻抬了抬:“的确如此。”
孙构往回走了两步,又道:“后来因为你两个舅舅把项目拿走,施工方才换了纪怀德。”
江堰:“孙总好记性。”
孙构又往前走了两步:“可是当你又从他们手里把项目拿回来时,却没有换掉纪怀德。”
江堰这回没应,仍是笑。
这下,孙构把什么都串联起来了。
江堰当初选择宋可卿,还冷落了纪怀德一阵,纪怀德什么都没落到,后来还跟孙构面前抱怨过。
等江堰两个舅舅把项目接过来,纪怀德就成了施工方的第一人选,和他们打得火热,还在背后幸灾乐祸江堰许久。
再后来,江堰拿回项目,可是施工方却仍是纪怀德,一直没有提换人的事。
紧接着,结构这里他就把夏天晴踢出去了。
这两点都曾经让孙构觉得疑惑,但他仔细想想,倒也能理解。
江堰到底是生意人,做生意归做生意,做人归做人,站在生意人的角度,当然选纪怀德胜过宋可卿。
而夏天晴实在太讲原则了,这种讲原则就等于容易坏事。
那时候,孙构和纪怀德还说过,这个江堰,未来一定不可小觑。
直到这后面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速度之快都让人无暇应对,无暇去细想之前,到现在一切都成了定局,孙构又忽然回想起来先前的每一步,这才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孙构一下子乐了,还给江堰鼓了两下掌,随即说:“原来是你的手笔啊……我们这些老帮菜,被你拿个麻袋装起来了都不知道,这些年真是白混了!”
江堰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眉宇间也是一片冰冷:“孙总客气了,你只是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凡事都要以你为先,而且越来越贪,这才让我逮着了机会。如果你不是这么贪,我想利诱也很难。”
孙构哼了一声,问:“纪怀德那狗东西到现在还没醒过闷儿呢吧?”
江堰淡淡道:“他被你压了这么久,近三十年不敢喘个大气,好不容易让他逮着机会翻身,他一定比所有人都更想你死。”
孙构眯了眯眼睛,又问:“那陆明洋呢,什么时候被你收买的?”
江堰:“你不如问问历城的所有甲方,有谁,不希望你摔下去,摔得狠一点。”
孙构点了点头,抬手指着江堰,好一会儿才说出话:“你小子,够狠的!”
江堰没应,只是冷漠的瞅着他,像是看小丑戏。
直到孙构问:“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有那么多选择可以拿我开刀,为什么要找一件那么久远的事故?二十七年前,就算大家想去翻,都没有依据,那件事放在现在,很难掀出浪花。”
这就是孙构最想不通的事情。
如果他是江堰,他要整纪怀德,完全可以把先前闹得飞飞扬扬的丁荃事件拿出来做文章,如果要整他孙构,也可以找过去几年他经手的一些项目,去深挖。
这些都要比二十七年的那次事故更容易挖掘。
最主要的是,人们的忘性是很大的,一件那么久远的事,谁还会在意呢,谁还会去翻案呢,二十七年前啊,那时候江堰才出生吧?
孙构想到这里,一下子就愣住了。
等等,二十七年前?
江堰、江宇?
不会吧?
孙构安静了几秒,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十分不能置信的瞪着江堰。
江堰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让人不寒而栗。
孙构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仔细辨认着江堰的轮廓,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你,姓江。”
江堰弯了弯眼角:“我自然姓江。”
孙构一顿,问:“江宇,是你什么人?”
江堰扯了下唇角,停顿了两秒,说:“这两年,我一直在想,该怎么让你和纪怀德把二十七年前的事说出来。突然提起这事,一定会引起你们的怀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其中一个人主动提起。”
江堰的双手撑在桌沿,继续道:“那件事,原本参与的结构也跑不了,一旦工程出事,结构做阴阳图的事一定会被追究。他为了你们给的好处费,一时想歪了,清白了一辈子,最终折在这件事情上。我也想过,除了钱,你们应该还许了其他好处,否则他不至于冒这个险。”
“他会死在那次的事故里,我相信连你们都意想不到,但这也等于给你们找了借口,把所有脏水都泼在他一个人身上。纪怀德当时的公司,被追究了连带责任,赔了一些钱,但对他个人并没有什么损失。此后二十七年,你下海做了甲方,一直给纪怀德项目做,你们联手又干了几次大的,一次比一次玩的老道,赚了多少亏心钱,我想连你自己都没数。但是俗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时候到了。”
孙构一直接不上话,只是震惊的瞪着江堰。
直到江堰走上前一步,轻声对他说:“你已经出局了。历城从此,再无你的立足之地。”
孙构晃了晃神,脚下跟着打晃,他立刻扶着椅子,等站稳了,才问:“你以为这样,就能帮江宇翻案?他也参与了,他洗不白!他只是倒霉,折在了自己设计的阴阳图纸上!”
江堰冷冷的瞅着他,说:“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遭到了报应。你们呢?眼下只是接受调查,就算一桩桩证据确凿,也不过就是多坐几年牢,以你的年纪,还有机会出来的。”
孙构不能置信的看他:“你搞这么大,玩了这么多人,砸了这么多钱,就是为了送我们去坐牢!这样你就能高兴了?”
江堰:“不能,但我一定要这么做。”
孙构愣了,他实在不懂。
江堰费了这么大周折,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值得吗?
江堰说:“我也不妨老实告诉你,我从没想过要为江宇翻案,我知道很难,也不想把黑的说成白的。但是当年参与这件事,有份让他背锅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要不这么做,我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我连做梦都会想起这事。不知道你们这二十七年,睡得安稳么?”
孙构喃喃的说:“你疯了你!”
江堰扫了他一眼,坐回到办公桌前:“我就不送客了。孙总,请慢走。”
可孙构却没动,他仍站在那里,恶狠狠地瞪着江堰。
然后,他抄起桌上的水杯,朝江堰用力砸过去。
江堰朝旁边躲了一下,躲开了。
孙构见状,又要去抓桌上的其他东西,打算跟他干一架。
就在这时,江堰的办公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
撞门的是两位保安,紧随其后的是程枫和夏天晴。